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京城的秋季似乎尤其漫长，夜晚伴随着蛐蛐吟唱声，很是寒凉；转眼翌日太阳升起来后，又是和煦温暖，犹如春季一般。
这一日，上官曦带儿子杨飞来陆府看望今夏，实际上，是杨飞在家吵闹着要见“妹妹”。
多日未见的今夏与上官曦来到陆府花园，五岁的杨飞撒欢往一座凉亭跑去。今夏怀中的陆瞬，也挥舞着小手，咿咿呀呀地指向凉亭，意思很明确，自己也要去凉亭中玩耍。
上官曦、今夏相视一笑，同时迈步往凉亭走去。
凉亭四周种满了鲜花，时至金秋，池中荷花已经枯萎……但此刻却是菊花齐放，争奇斗艳的时候，红的、粉的、墨绿的、白的、黄的……宛若都赶着趟来欢歌一曲似的。
今夏坐在凉亭石墩上，上官曦也坐下，伸手接过瞬儿，会心一笑，“这么沉，今夏，瞬儿长胖了许多。”
“是啊，”今夏不自觉地笑出了声，“这小子能吃，胃口不是一般的好。”
上官曦照顾孩子比今夏有经验，说道：“正好长身体的时候，能吃也正常。不过你要注意，当心莫让他食积，到时候哭闹起来，可够你受的。”
“是吗？”上官曦的轻声慢语，今夏却牢记在心中。
——
这时候，杨飞跑过来，仔细端详瞬儿，见“妹妹”身上的衣服颜色从粉红变成了藏蓝……十分好奇地问道：“娘，妹妹怎么穿上男孩衣服了？”
当初陆绎为了以防万一，上官曦将瞬儿从堂子里救回家后，让她将瞬儿扮作女孩儿。杨岳夫妇为掩人耳目，除去杨程万知晓真相，谁都不知瞬儿真实性别，都以为他们就是从堂子里领养个丫头回家。六扇门一位捕快还跟杨岳私下开玩笑，说可以让这丫头当他孙媳妇儿。
四五岁的陆瞬，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什么都不懂。杨岳、上官曦怕童言无忌说出去，更是向儿子隐瞒了陆瞬是男子的事实。
“这……”上官曦倏地抬头望向儿子，脸上闪过一抹尴尬，“飞儿，是这样，瞬儿原本就是弟弟。”
此话一出，杨飞大受打击，盯着陆瞬白玉般的小脸许久，最终哇哇大哭起来，“娘亲骗人，娘亲是大骗子……”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今夏抿着嘴，不知所云，总不能告诉杨飞隐瞒瞬儿性别的真相，再说那么小的孩子，也不懂啊！
就在今夏隐隐担忧瞬儿会惧怕杨飞哭声的时候，令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陆瞬冲杨飞摆手，咿呀不停地说着他自己才能明白的语言。
但今夏、上官曦十分明白陆瞬的意思，他是在劝杨飞，让他莫要哭泣。
杨飞似是听懂了弟弟的劝说，慢慢止住哭声，依旧哽咽道：“我还跟街道上易叔叔家的小虎子炫耀，我妹妹比他妹妹长得好看。等小虎子知晓瞬儿是弟弟，他肯定会取笑我的。”
今夏有些哭笑不得，杨飞口中的易叔叔，就是当年与她相过亲的易家老三，母亲十分中意的女婿。
真是时光飞逝，易老三都成亲有两个孩子了。
杨飞遗传了母亲上官曦的聪明，知晓“妹妹”变成弟弟后，怕是再也变不回来了。不再纠结这件事情，反而缠着今夏问道：“今夏姨，我爹爹说，昔日你是六扇门的捕快，那你一定很聪明很厉害，你帮我想个法子，万一小虎子取笑我的话，该怎么办？”
今夏望着杨飞稚气的小脸和期盼的眼神，蹲下握住他双手，似笑非笑地说道：“飞儿，往后你见到易叔叔家的小虎子，莫要提起此事；倘若他得知瞬儿真实性别取笑你的话，今夏姨告诉你，莫要理他。”
上官曦轻轻点头，接过话茬继续道：“飞儿，今夏姨的话，你记住了吗？保持沉默，才是对小虎子最好的回击。”
杨飞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性格敦厚，像父亲杨岳，因而极不愿意与人起冲突，当下牢牢记住两位大人的话。
——
金秋时节，偶然也能见到蝴蝶。
可突然不知从哪儿飞过来一只黑白花纹的蝴蝶，瞬间吸引杨飞的全部注意力。他蹦跳着过去扑蝴蝶了。
和煦的阳光下，天真烂漫的杨飞在花园里奔跑，追逐那只生命力顽强的蝴蝶。杨飞经过之处，偶尔有树叶飘落下来，似无声诉说秋季之美。
今夏、上官曦望着眼前美景，心境很是平和，两人皆已为人母，从心底希望生活平淡安定。
过了一会儿，上官曦突然想到一事，告诉今夏，“杨岳让我转告你，陈家母女发配新疆已有几日，估摸这一两日已距离京城很远了。”
“是吗？”听到此消息，今夏原本以为自己会开怀大笑，可陈家母女真发配之后，她却惆怅起来，心底透着些许哀伤。
上官曦将今夏反应收入眼底，沉思片刻后，直言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今夏，你无须自责，若不是你夫妇二人网开一面，陈家母女此刻还有命在吗？”
今夏勉强一笑，心底释然，“上官姐姐说得也是。这些糟心之事，不提也罢。”说完她接过瞬儿，哄着儿子玩耍起来。
——
上官曦带着儿子在陆府待到太阳下山，今夏要留二人吃饭。可上官曦却执意带儿子离开陆府。
月光如水，陆绎最终踏着月色回到陆府。
大堂八仙桌上，摆着几样小菜，今夏坐在桌旁，手撑下颌，不停打瞌睡。丫环站在门口，陆瞬早已在嬷嬷照顾下，回寝室梦周公去了。
陆绎踏过门槛，丫环正欲开口，被他用眼色阻止，轻轻示意丫环可以下去了。如此一来，大堂里就只剩陆绎和今夏·夫妇二人。
大人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椅子上，细细端详夫人，烛光映衬着她灵动的脸庞，长睫毛在她眼睑下形成一道阴影，轻轻颤动时，那长长的睫毛宛若蝴蝶振翅。
陆绎望着夫人，一眼万年。
兴许是感觉到夫君炽热的目光，今夏突然睁开眼睛，正巧对上陆绎深情的双眸……
烛光下，心意相通的两人四目相对，这一刻似乎就是他们的余生。
简单而幸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