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一早,我起床走出卧室,眼见小寻做了番茄鸡蛋面,女儿正趴在餐桌上吃面条,一脸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静美,你起来了?”小寻正端着两碗面条来到餐厅,他眼见我起床,便抬手招呼道:“一起吃早饭吧?”
我坐在餐桌边,接过丈夫递来的那只面碗,语态满是极尽讽刺的揶揄:“怎么?今天想起做早饭了?”
小寻用极力讨好的笑容回答:“我这不是希望你多睡一会儿吗?”
“该不会是心虚,想做什么补救的措施吧?”我这分明是在提点昨天晚上丈夫回到家中,我在他的外套上发现沾有女人香水的味道。
“什么心虚?”小寻打哈哈地回应:“看来,我这顿早饭是做错了?!”
“你心里清楚。”我转向女儿道:“馨馨,爸爸做的番茄鸡蛋面好吃吗?”
“没有妈妈做的好吃!”女儿的此般赏脸让我感到无限荣光。
“这点我承认,但好歹我也在努力学着做。”小寻愈加面现讨好的笑容。
吃过早饭后,丈夫送女儿到幼儿园,自己也赶往高城大学;我来到公司,刚刚坐在了办公桌前,就听闻传来的脚步声,我抬头眼见父亲站在办公室门前,一副乐呵呵的表情。
“爸,您怎么了?”
父亲开心地回答:“美美,那个全息投影的广告项目定下来了,任总约我今天晚上——在你朋友的餐馆签合同。”
“好!”我高兴地拍手道:“那我把合同准备一下。”由于,眼见父亲转身离开,我立马想起了什么,便起身询问:“爸,舒静吉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你哥有女朋友?”父亲蓦现吃惊的神状:“我不知道啊!”
“我记得大娘去年过世,其临终前最遗憾的事——”我停顿着口气道:“就是没看到自己唯一的儿子结婚。”
“对!”父亲也是一脸难过的表情:“我也为她感到遗憾。”
“但如果舒静吉真有女朋友了,这也算对得起他母亲。”
“但愿如此吧!”父亲收敛住伤感道:“我抽时间打电话问问。”
“那我把合同打印好,拿给您看看,看还需要什么进一步的补充。”
“好!”父亲点了一下头,露出欣慰的笑容,这才返回到隔壁的董事长办公室。
准备好一切签约的文件,眼见已经是下午五点钟,快到饭点的时间,我来到父亲的办公室,敲了敲敞开着的房门。
“爸,文件我都已经准备好,现在可以出发了。”
“菜品都已经安排好了?”父亲一边说话的同时,关合上办公桌的抽屉。
“安排好了!”我微笑地回复:“都是朋友的拿手菜。”
“那就好!”然而,父亲刚站起身子,大概因动作过猛,感觉到一阵晕眩,便扶摁住办公桌,其脸色瞬时一阵刷白。
这可把我给吓坏了:“爸,您怎么了?”我快步走过去,搀扶住了父亲,便将他扶坐回了椅子上。
“没什么!”父亲望向我,其脸色稍稍地回暖,露出了笑容的模样:“就是感觉有些头晕。”
“那应该是起身太猛了。”
“放心!”父亲眼见我紧张的神情,便微笑地安慰道:“爸爸现在没事了!”
回想起数天前,母亲打电话给我,说父亲有晕眩的症状,我从公司赶回了娘家,眼见父亲用家用便携式人体生理参数测试仪测量身体的各项数据,他多半是在我面前逞强,是想硬撑着自己没有事;眼下,我亲眼看到了父亲的症状,自然无法坐视不理:“爸,您身体不舒服,就别去了。”
“也好!”父亲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我打电话给任总,改在明天。”
“这怎么能行?”我拦住对方拨打电话的手势:“好不容易决定签合同,怎么能推到明天?万一今天晚上有什么变故,那您这半年来的努力就都打水漂了!”
“对对对!”父亲点头赞同:“那我坚持一下。”说着,父亲就要站起身。
“爸——”我把父亲按回到椅子上:“您就别去了,我去!既然今天晚餐的目的是签合同,那我负责将任总好酒好菜地喝好陪好,一定拿下他的签字。”
父亲想了想,安心地点头:“这样也好!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美美,一旦有什么情况,你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爸!”但我还是不放心:“那我要不要给妈打去电话,让她来公司接您?”
“不用!”父亲冲我急忙挥手:“你母亲一惊一乍的,她来公司,我们一起回去,这一来一回没必要,多耽误事啊!”
我皱眉担心道:“您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事!”父亲让我放宽心:“我坐一会儿就回家。”
“那好吧!”眼见时间紧迫,我朝门外走去:“爸,那有什么情况,特别是不舒服的地方,你也给我打电话。”毕竟,倘若让签约的客人先行抵达目的地——瑞悦堂私厨这就不大好了。
于是,我独自驾驶着宝美Auto,来到胡悦与熊瑞的餐馆,先到厨房查看了一下准备情况,这才来到二楼那间单独的包厢。
我正在整理餐桌上的摆设,就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抬头眼见任总和项目经理肖庆元走了进来。
“任总,真不好意思!”我上前,抱歉道:“我父亲身体不舒服,所以便由我代为出席今天的签约合同一事。”
“没关系,没关系!”任总握住我的右手,他不仅死死地抓住,另一只手跟随其话语节奏正反复地摩挲着我的手背;很明显,这个混蛋是趁机揩油占我的便宜,但我不好生硬地抽回自己的握手,因而脸色显得有些尴尬。
幸亏,肖庆元在其老总耳边提醒:“任总,我们坐下来聊吧?”
“对对对!还是坐下来聊。”我趁机抽回自己的手臂,装作拉开了椅子的姿态,邀请任总入座。
“好好好!”这个老混蛋望向我色眯眯地坐了下来:“你父亲的身体不要紧吧?”
“谢谢任总的挂怀!”我保持距离地坐在其身边,脸上面现掩饰恼怒的笑意:“我父亲的身体没什么大碍。”
正说着话,胡悦便上楼到包厢外,询问是否可以上菜了。
“可以!”我招呼对方道:“悦悦,你们不是私藏有几瓶正宗的茅台吗?今天是我跟任总签约的大喜日子,你们可不要藏私啊!”其实,我这话是在提醒这个老混蛋今天晚上来此聚餐的目的——可是持有两家公司合作签约的任务。
“好好好!”胡悦会意地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很快,胡悦就将酒菜全部安排妥当。我给任总与肖庆元亲自斟满了白酒,整个包厢酱香四溢,自有酒趣品醉人心;当即,三人碰杯,一干而下。
“这是千禧年的茅台?”任总举着那只喝干的酒杯:“至今——也有三十多年了,真是入口绵纯,回口甘甜的滋味啊!”
“您觉得味道好就多喝点儿!”我给任总不停地斟酒,就是希望将对方喝晕,这气氛倘若燃点一爆,便把我们合作的协议给签了。
然而,我不知晓任总是否拥有这“千杯不醉”的雅号,但他真是一点都没喝醉,甚至是没有上头的样子,而我感觉自己有些微醺,不能再喝下去了。
席间,我多次找机会询问对方:“任总,那我们两家合作签约一事,您看现在是不是可以签了?”
“不急,不急!”任总夹起了一块脆皮金枪鱼卷:“你这朋友的手艺还真不赖。”
“对!”我只得耐着性子回应:“这脆皮金枪鱼卷是他们家的招牌菜。”
因任总在场,我不方便跟肖庆元单独说话,为避免有嚼舌根之嫌,便起身作势去卫生间,果然对方跟来到走廊,我转身抵在肖庆元的面前。
“你们老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着急,”肖庆元帮我出主意道:“那要不——我帮你提点一下?”
“那就谢谢你了!”
我们一前一后地回到包厢,肖庆元借此机会对老板道:“任总,那要不——我们再看看合同,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由于,我和肖庆元坐在任总的两侧,这个混蛋左右横过我们两眼,我以为他要生气,却没想到他抓起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巴,摆够了谱后,便面冲我微笑道:“好啊!”
我心里高兴地一乐,虽然面目保持着稳重,但手脚则是快速反应——便从随身的文件袋内抽出两份打印好的合同。
“庆元,你也看看吧!”任总将其中一份合同交给身边的项目经理。
我瞧出任总有话要跟肖庆元说,便装作懂事的样子起身出门道:“我去看看水果怎么还不上来!”
我走到一楼的楼梯口,正巧见胡悦走了过来,她手里端着水果拼盘,望了一眼二楼的方向,便用肩膀怼了怼我的胳膊,其眉眼间满含笑意的神态,问道:“怎么样?”
“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吧!”其实,我说这话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打鼓。
“合同签下的话,可别忘了我们的好!”胡悦为我感到高兴的同时,这也说明他们餐馆的菜品卓有成效,她自然为此表现出了洋洋得意之色。
“怎么会!”我苦笑地接过对方手中的果盘,返回到二楼的包厢,但我在楼梯口踯躅,是担心一走进包厢——父亲跟我的所有期望皆会跌碎或落空。
我大概耽误了半分来钟,终于鼓足了勇气,正要走入进包厢,就眼见肖庆元迎了出来。
“静美,你把水果端上来了,正好——我代表我们老总跟你谈谈。”
尽管肖庆元看起来一副轻松的样子,但我能察觉这是他故作轻松的神状,眼见他把水果盘端进包厢,并把我领到了餐馆的花园,我就清楚他有很重要的话欲跟我摊牌。
我握紧垂下的拳头,保持面目上的平静,是在耐心等待着对方的表态:“静美,其实——这话我很难开口。”
“怎么?”我顿了一顿询问:“你们老总反悔了,他不想跟我们合作?”
“也不是!”肖庆元愈加一脸为难的表情。
我的心子落下了一半,便平静着语态道:“那是怎么回事?”
肖庆元明显犹豫了一下,其声音略显嘶哑地回答:“他要我向你转达一个条件。”
“条件?”我摆出一副警觉的神态:“什么条件?”
“他说——”肖庆元足足停顿了五六秒,从而笃定其实在难以启齿,这也是为了给我一个可以接受的缓冲气氛:“他想包你做他的小四。”
“小四?”我的心脏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这更是一份人格上的侮辱,好一会儿我才反应了过来:“这么说来——我连小三都算不上啊?”
“对!”肖庆元艰难地点头:“他在外面已经有了小三。”
“那个混蛋倒是很坦诚啊!”虽然瞧出任总对我的企图,但我没想到这个混蛋这般无耻,我只得压抑着心头的那股怒焰:“你们老总对你还真是放心,你不仅清楚他的这些底细,居然还委托你对我说出上述这番无耻的要求,那我是应该感谢你,还是应该把赏他的那一巴掌——也委托在你身上,交还给他本人?”
“静美,你知道你很生气!”肖庆元面现一脸惭愧的表情,仿佛这个要求是他向我提出,所以这让他感觉自己丢人丢到家了。
随而,我便冷静了下来,望向这个老同学:“也就是说――倘若我不同意他包我当他的小四,他就不签这份合同是吧?”
“应该是这样!”肖庆元的声音很低很低,犹似蚊蝇在我耳边徘徊。
“那你的想法呢?”我故意将目光平视向对方,我听得出来肖庆元一直保持着其身为下属的那份克制,尽管他想为我抱不平,但着实由于职务在身,不便表现得太过明显,因而我将矛头直指向他:“你的看法是什么?”
肖庆元滑头地躲开了我的逼视:“这就要看你对这份合同重不重视。”他的言下之意是在强调:我没法帮你做这个决定。
“但你也觉得很恶心是吧?”我恢复了面子上的冷漠及平静。
肖庆元叹气地回复:“他毕竟是我的老板。”
“明白!”我点了点头:“你端着人家赏赐给你的这只饭碗,既然受人之托,就要忠人之事。”
肖庆元知道我有情绪,便低声试图安慰我道:“你考虑一下吧?也不急于这一时。”
我没有上楼送任总和肖庆元离开,而是呆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背后,眼见胡悦亲自陪送任总与肖庆元告别了餐馆。
就在胡悦返回院子时,我便迎面地走了过去,这先是吓了她一大跳,随而发现我脸色不太对劲,她上前关心道:“静美,你怎么了?”
“没什么!”
胡悦却是不相信地望向我:“你的脸色很难看。刚才,你那个大学同学肖庆元说你在卫生间,肚子不舒服,不方便送任总离开,所以我就帮你送走了他们。”
“哼!男人都他妈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说这句咒骂时,也捎带把小寻一起骂了,语态对丈夫充满了怨恨。
“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任总让我当他的小四,他才愿意跟我们公司签约合同。”
我跟胡悦一边说话,一边回到餐馆大堂,正巧熊瑞从厨房内走出,听到了我们两人的对话:“那个老男人这么无耻,看我不弄死他?!”
“熊瑞,你别冲动!”我安抚对方道:“我又没答应他,你可别把事情给我搞砸了!”
胡悦也是一副与我同仇敌忾的仗义:“静美,你别害怕!我们夫妻俩就是你坚强的后盾,大不了不做他那单生意,你来做我们的合伙人,哪不能挣钱啊!”
我笑了起来,感谢他们夫妻俩的此般好意,这心情也是舒坦且顺畅多了:“但公司不能不管啊!那可是我父亲二三十年的心血。”
“我们没让你放弃你父亲的公司,但多一个选择,多一条门路嘛!”胡悦开解我道:“就算你不跟那个滚蛋老板做生意,还有其他客户可以谈啊!”
我则是脸色严峻地摇了摇头:“没这么简单。”
“是你想得太复杂了!”熊瑞拍着胸口道:“有我们,总少不了你吃饭的地方,人吃饱了,还有什么觉得可怕。”
“哈哈!”我被他们夫妻俩的豪爽给逗笑了:“再说吧!陪了一晚上,合同没签成,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回我父亲的话。”
我回到公寓,小寻和馨馨已经睡了,我给母亲打去了电话,询问父亲的情况。
“你爸爸吃过晚饭就睡了。”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这说明父亲的身体已无大碍。
我便稍稍地放下心来:“那就好!”
“怎么?”母亲警觉道:“你父亲怎么了?他是不是在公司里有什么麻烦?”
“没有!”我既没提父亲的身体状况,也没提合同不顺利的事态,这也是为了避免母亲担心,因而打哈哈:“既然爸睡了,您也早点儿休息。”
我放下手机,松了一口气,至少——今天晚上不必向父亲伤脑筋地解释亦或汇报跟钱总洽谈合同签约一事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