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高三生活(一)
书名:风雨丽人路 作者:燕笑语 本章字数:3378字 发布时间:2022-09-06

写下即永恒。  

        ——葡萄牙诗人佩索阿


1991年夏天,“黑色的七月”已经结束,18岁的高中女生齐莹在家里焦虑地等待高考的分数。这是她复读之后的高考,她不希望再节外生枝。高四的生活她不愿意也不想再经历了。


她是一个清秀的女孩子,皮肤白暂,双眼皮,脸上还带着一点点婴儿肥,一双眼睛好像会说话。此时的她心情焦躁不安,以她的估分,不出意外的话,大概率是上西南州民院的,并且她的志愿里也没有填写服从分配,想来问题不大,但她又害怕会节外生枝,因为听说西南州民族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可能会提前提档。


她是个早慧的孩子,不到6岁就上学了,三、四岁时就会讲故事;五岁时就识字了,能背几百首古诗;小学一年级开始看课外书,三年级开始看长篇小说和历史书,并能识地图。她的记忆力很好,曾经有次在学校的背书比赛中将整本课本背了下来。从小学开始她就坚持写日记。可上了中学后,她的数理化一直没好过,第一次的高考就是因为数学拖分太多,落榜了。


齐莹的爸爸爱好写作,是60年代初支边到边境小县黄芦县的医科大学生,70年代末才调回老家紫田县,可是处境并没有改善多少,紫田县是一个国家级贫困县,她们家所在的农场,地处非常偏僻。没有什么娱乐设施。她觉得最难熬的就是寒假和暑假了,简直象是受刑。“难道我还要象父辈一样,一辈子待在这个闭塞落后的地方吗?”她不甘心。


小时候在爸爸支边的黄芦县,每逢集日,爸爸很喜欢用自行车载着她去赶集。爸爸很疼爱她,遇到上坡路时,爸爸不让她下来走路,让她坐在自行车上,推着她上坡。到了集市上,爸爸去买菜,她则一个人坐在小人书书摊上,花上一角钱就可以看个够。从一岁起,爸爸天天晚上给她讲故事,有时候讲到她一闭眼就能睡着,但她仍硬撑着听完......


因为工作的原因,爸爸有时会送病人去离黄芦县最近的地级市伯南市,齐莹就有机会和爸爸“出差”了,从黄芦县到伯南市要走水路,要乘船,每天早上,爸爸就带着她,找同船的阿姨帮她打辫子,睡觉的时候,她会小心地把辫子翻起来,怕压坏了。


她四岁的时候,爸爸到首府青凤市去进修,一走就是一年。她很想念爸爸,天天坐在门槛上望着路口的方向,天天扳着手指头数天数,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    

       

爸爸去进修前,她问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说:“等家里那盆太阳花开了,爸爸就回来了。”这句话是从电影《闪闪的红星》改过来的,影片中,潘冬子的爸爸参加了红军,潘冬子问妈妈,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妈妈说:“等山上的杜鹃花开了,爸爸就回来了。”


小时候,齐莹很爱看这部片子,爸爸也总爱对她说这句台词。爸爸走之后,齐莹天天去看家里那盆太阳花,朝也盼,暮也盼,盼望它们早日开花。啊,终于有一天,太阳花开花了!齐莹高兴地跳起来:爸爸要回来啰!爸爸要回来啰!可爸爸并没有回来。太阳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都没盼到爸爸回来。齐莹变得沉默了。


终于有一天,齐莹忍不住哭了,坐在家门口,哭得好伤心。妈妈收工回来,看到了,问她为什么哭?齐莹撒了谎:“阿强打我。”(阿强是隔壁的一个小小孩),妈妈奇怪地问:“他这么小,怎么打得了你?”齐莹不作声了。真是:女儿思父甚,令人含泪笑。


黄芦县是个偏远的山区边境小县,离越南很近。齐莹爸爸支边分配在的伯南农场六分队,更是离越南一山之隔。队里有条伯南河,不深不浅,河水清澈。每到夏天,齐莹就和小伙伴们到河里玩耍。


伯南河边有棵高大的木棉树,每年开花的季节,一朵朵红艳艳的花在树上怒放,一棵树像是着了火。有时下过雨后,地上就会有不少掉落的花朵,像一只只红色的大蝴蝶,掉到地上像火红火红的地毯,美极了。有时小伙伴还会在树下用弹弓把花朵射下来,然后用线串起来,做成木棉花环。


黄芦县聚居着很多少数民族,有壮族,苗族,瑶族,毛南族,仫佬族等6,7个民族。让齐莹印象最深的是仫佬族,她们的衣服颜色很鲜艳,袖子和裤脚都很宽大,腰带和包头巾上绣着花、草、虫、鸟的图案,喜欢穿草鞋。每到赶集日,就有很多穿着仫佬族服饰的女人们从山里走出来,路过六分队,一些人脖子长得很怪,长长的垂在胸前,后来爸爸告诉齐莹,这叫大脖子病,因为山区长期缺碘盐……


爸爸时不时会和卫生室里的几个帮手上山采药,一去就是一整天,经常会采回象人参一样的黄精,然后切成片,放在地上晾晒。晒干之后的黄精,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特别的甜味,很久之后,齐莹都还能回想起那种味道。


每次上山采药回来,爸爸都会给她带回在山里采摘的野果。有时是能流出牛奶一样白色液体的牛奶果,有时是先苦后甜的牛甘果,有时是红得发紫的树稔……


齐莹喜欢和小朋友玩一种叫挑棍的游戏。由锤子剪刀布决定先谁玩。先玩的那个伙伴把手中所有的小棍子往地下一放,然后拿着一根小棍子,开始把乱七八糟的一堆棍子一根根地挑起来,也可以用手直接收回,这个过程中不能触动别的小棍。挑出的棍子就是你的战利品。如果动到或碰到别的小棍就换另一个小伙伴,这样一直到把所有的棍子挑完,谁挑回的小棍越多,谁就是赢家。齐莹和小伙伴玩起来是一场接一场,不到天黑或是妈妈来找决不舍得回家。


还有一种叫“打撇”的游戏,是从一种树上摘的树茎,象两个手指一样开叉,韧性十足。玩的时候,要把两人手里的树茎架到一起,缠到一起“打架”,谁的树茎断了,就算谁输。如果哪个小伙伴能摘到粗壮的树茎,那当天的胜利就属于她了。


队里种橡胶,晚上会看到山上一闪一闪的亮,那是橡胶工人在割胶,戴在头上的胶灯在夜里闪烁。那时,二个哥哥被爸爸妈妈送回老家紫田县,在舅舅家寄养,晚上爸爸要在卫生室值班,经常会有周边农村的村民来求爸爸出诊。妈妈晚上要出去割胶,齐莹就一个人待家里。有时她会偷偷打开房门,看山上一闪一闪的灯光。猜哪一盏亮着的灯是妈妈的。看累了就回屋睡了,经常一个人睡下,有时后半夜醒来,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刚开始时齐莹很害怕,但经历多了之后齐莹也习惯了一个人入睡。


上小学后,爸爸在家里经济并不宽裕的情况下,坚持给她订了《儿童文学》,《少年文艺》,《中国少年报》,这些宝贵的课外阅读,就象一扇窗户,让她在贫瘠的物质生活中看到了外面的世界,看到了不一样的风景,也让她获得了人生最初的感悟,积累了作文的素材,丰富了语言和词汇,让她受益无穷,在她幼小的心灵埋下了文学的种子。


中越边境的气氛日趋紧张,这时齐莹家所在的伯南农场六分队已经更名为西南州军区生产师直属第一营六连。连里的指导员是从北大荒来的一个上海籍复员军官。每家每户都发了一枝自动步枪,50发子弹,两枚手榴弹。


爸爸妈妈和那些大人们不但要在打靶场上学会射击,而且还要熟悉各种武器的机构和性能,学会在黑夜里分解、组装手枪和步枪,甚至轻、重机枪。还要学骑马。平日大人们上山劳动都要带上武器。


1979年,对越战争打响了,每天公路上会有一队队军车开过,车上整整齐齐地坐着解放军。听大人说,这些解放军都是上前线打仗去的。每天放学后,齐莹和小伙伴就跑到公路边,对着坐在军车上的军人们喊:“解放军叔叔再见!” 军人们也回道:“小朋友再见!”  


有一次,一辆从前方开回来的军车盖着白布,齐莹对着车喊:“解放军叔叔再见!”一个比她大几岁的小伙伴阻止了她:“不要乱喊,这个里边是牺牲的解放军。”齐莹一下呆住了......


大人们白天忙于生产,晚上又要轮流站岗、放哨,还要配合前方守边卡和山头,给前方送油盐菜米药。山区山高路陡,多为崎岖的羊肠小道,马就成了最好的帮手。


随着战事的展开,队里驻扎了很多解放军,还有好几门大炮,齐莹平生第一次看到了大炮。有时炮兵们在屋后的山头打炮,屋顶上的瓦片就被震得齐刷刷地掉下来,屋里的衣柜、窗玻璃都被震裂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会听到密集的枪声炮声从山那边传过来。


有天放学后,齐莹和小伙伴到解放军驻扎的营地去玩,有个年轻的大概20多岁的解放军叔叔和他们聊天,齐莹想要一颗五角星,年轻叔叔说:“等我打了胜仗回来送给你。” 然后他在齐莹的笔记本上给她题上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几个字。


后来,有好几队的解放军到齐莹的学校做过战斗报告,但一直再没看到那个年轻的叔叔,有个小伙伴说:“有可能他已经牺牲了。”齐莹骂他是乌鸦嘴,她相信,那个年轻叔叔一定是打了胜仗,回家乡去了。


1979年底,全家随着爸爸工作调动,调回老家紫田县,发下的那些武器也就上交了。记得调回老家时,是妈妈带着齐莹和哥哥乘了6,7个小时的车先到青凤市,然后再辗转回紫田。爸爸因为工作的原因,晚了两个月才回来紫田,看到他们的时候,爸爸说:“好了,现在我们都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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