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宫大酒店”的处置问题,上级终于定了调子,在冉君天正准备跟进的节骨眼上,却被人恐吓、跟踪,并且对手绝不是一般的黑道。
暮色渐浓的时刻既不像白昼也不像夜晚,天空挂着一轮惨淡的月亮,仿佛是死人屋里一盏忘了熄灭的灯。
冉君天屏住呼吸,轻手轻脚一步一步靠近鱼缸,每一步都走得非常小心。空气里腐臭的气息越来越重,恐惧一阵强似一阵地袭来,他不由得攥紧了拳头。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窗外依稀的车流声传来,桌子、沙发、书架都是刚刚打扫过的,散发着洁净的幽光。空气里漂浮着一股不祥的气息,当冉君天终于走到鱼缸边时,他觉得自己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累得喘不过气来。
伸出颤抖的手指向鱼缸里面触碰——冰冷!
冰冷的身体,冰凉的气息,死神早已经来光顾过了。
他心爱的蜥蜴“大渡石龙子”死了!小可爱的嘴微微张开着,眼睛还圆睁着,曾经翠绿晶莹的皮肤已经散尽了光泽,变得晦暗且粗糙。它的断尾蜷缩在角落里,已经萎缩。恋人瑟缩着依偎在它的旁边,紧握着它的手。
他用手抚过“大渡石龙子”的身体,碰到它曾经坚硬无比的磷片,此时就像一个腐朽的标本,很快会崩塌瓦解。上周冉君天就已经发现它恹恹的,可是他被骷髅头搅得魂不守舍,忘记了去照料它。现在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他心爱的宝贝就这样死去了!
后悔、自责和心痛轮番噬咬着冉君天的心,“大渡石龙子”是带着对他的失望死去了。
凌飞鹰推门进来时,冉君天还一动不动与“大渡石龙子”的恋人——“丽纹龙”互相对望着,悲哀的目光像窗外惨淡的月光。
凌飞鹰个头不算太高,长得彪悍结实,皮肤略略黝黑,脸型像斧砍过一般有棱有角,两条漆黑细长的眉毛有力地向上扬,将到顶端时,才弯成形。一双大而双的眼睛有长长的睫毛覆盖着,与冷酷的貌极不相称。那双大眼睛偶尔会闪现出机灵警觉的光,扫视周围。
“我派人去打探了,暂时还没有确切消息。但可以肯定这不是一件普通的敲诈恐吓,背后有很复杂的背景。” 凌飞鹰表情沉重。
“丽纹龙”仍然一动不动仰头凝视着它的主人冉君天,目光闪现着悲哀。
凌飞鹰戴上手套去抚摸“丽纹龙”,“半小时后可能会有详细些的情报回复过来。” “丽纹龙”认识他,乖巧地任他抚摸,眼睛依然望着冉君天,很了解主人现在的心情。
等待的时间很难熬,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祥的沉默,冉君天不想让凌飞鹰觉得自己扛不住大事,清了清嗓子,“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如何了?”
凌飞鹰大而双的眼睛定定望了他几秒钟,“我们之间最好不要掺杂利益关系。”
“马上要开董事会了,我俩携手,可以在海欣市做几桩惊天动地的大项目呢。”
“老冉,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我迟早要下海,但绝不入股加入你的集团!”
冉君天还想说点什么,凌飞鹰却转了话题,“关于‘旋宫大酒店’的处置问题,上级刚刚正式定了调子,同意尽快甩掉这个连年亏损的大包袱,让资金回笼。”
“真的?有没有说采用哪种方式处理?”冉君天眼睛一亮,立刻兴奋起来。童年时代就根深蒂固的酒店梦啊!这两年他最最关注的事情就是“旋宫大酒店”的处置问题。
凌飞鹰说,才开了一次党委会分歧就已经很大,一部分人主张内部协议转让,有小道消息说买家都找好了。上个月他出国考察,回来后发现局势蹊跷起来,几个党委委员调子忽然统一起来,原本坚持拍卖的人都提倡协议转让。
“大酒店我势在必得!” 冉君天重重拍拍凌飞鹰的肩膀,“老兄,这回可全靠你啦!”
“局势很复杂,不过我一定尽全力!就为你这个酒店梦,我的下海日程都推后了。”
“下什么海!好好当你的副总经理,将来酒店拿下之后就是咱们哥儿俩的!”
电话突然来了,凌飞鹰听着听着,两道浓黑的眉毛拧结在了一起,电话挂断过后半响,才抬起头凝重地望着冉君天,“你好像得罪了一股不一般的黑势力。”
燃尽的烟蒂烫到了冉君天的手指,他一哆嗦碰翻了蜥蜴喝水的缸,脚踩到了“丽纹龙”的尾巴,“丽纹龙”凄厉地哀号着躲回窝里,空气里弥漫着“大渡石龙子”开始腐烂的气息。
从座落在“旋宫大酒店”写字楼的“君天集团”总部走出来的时候,天空开始飘起小雨。凌飞鹰仰起头看看阴霾的天空,沉重的乌云在心中翻滚不停。
冉君天想购买“旋宫大酒店”,实际操作起来远远比想象复杂得多。这当中蕴含着的阴谋比天空翻滚的乌云还要浓厚,身卷其中,说不定就会尸骨无存。
棘手的事情就像约好似的蜂拥而至,在这节骨眼上冉君天居然被人恐吓、跟踪、威胁!并且,对手的行事风格如此准确精炼,细节处理如此逻辑严密,绝对不是一般的黑道。
一股时隐时现的雾气在眼前飘来荡去,待仔细去看,又什么都没有,一如凌飞鹰心里那股隐隐约约的不祥预感。
在这样的情绪中,凌飞鹰神使鬼差走进座落在大酒店二层的茶楼“若尘茗居”。还没有进去就听见熟悉的古琴声悠悠飘荡在空气里,婉约清淡的曲声犹如一片从地面升腾起来的水汽,向着躲在他心头的秘密围聚过来。
服务员笑吟吟过来告诉他老板娘出去了。
失落感顿时劈头盖脸浇下来,以前从来没有过那么强的失落。先前氤氲的水汽兀自飘飞,转瞬间便消失无踪,凌飞鹰像个无主的幽灵似重新飘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他最想知道的一件事情就是“若尘茗居”女主人如此骄傲和神秘的原因究竟是什么。那份情感缱绻宛如一棵钻入肌肤的深刺,疼痛长久地困扰着他,令他非得将它拔出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