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像一束强光后面未知的阴影,有人跟冉君天穿同样的鞋,走同样的路,隐形人一般出没在他的周围。
冉君天第一次有被跟踪的感觉,是一个雨后初霁的黄昏。
他推掉晚上的饭局和应酬,从总部大楼出来,像往常一样慢悠悠步行回家。路边粗大的梧桐树把凝聚在叶片上的小雨丝聚成水滴,啪哒啪哒的落在彩色地砖上。冉君天特别喜欢听水珠打在石材上的声音,这声音令他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
听到手机响,掏出来看是一条信息:
“来亦来,去亦去,不见棺材不落泪;爱亦爱,恨亦恨,覆水难收听惊雷。”
冉君天没停步边走边边看,满腹狐疑地琢磨这信息是什么意思,号码也是陌生的。
突然,他感到有人和他穿同样的鞋子,和他走同样的速度,走在他身旁同样的在听着那啪啪哒哒的水珠声。他回头看看,没有和他穿同样鞋子的路人,也没有人和他同一方向。
冉君天摇摇头暗自笑笑;我真是神经过敏!
在过完马路拐弯的时候,有个男人莫明其妙地撞了他一下,之后既不向他道歉,也不看他一眼,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径自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又有另外一个男人从他身体侧面横抢一步穿过,有双贼亮贼亮的眼睛在他脸上定定停留了几秒钟,好像要把他吃进肚子里去。
一个恐怖的念头忽然涌上心头: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
不知道为什么,从那天以后,被跟踪的感觉就变得越来越强烈。有时候他觉得,那人就在他的身后,没任何掩饰的跟着他,可他就是捕捉不到。冉君天时常停下来,注意着商店大玻璃橱窗里自己的身影,他感到那人就站在他的身边,和他一样的在看着。他想到过透明人的说法,但马上又自嘲地否定了。但是好几次,突然会有人莫明其妙地撞他一下,像从什么地方钻出来一样,马上又消失了。
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这绝不是意外的巧合,也不是自己神经过敏。
但是冉君天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人?同道中的竞争者?似乎不像。难道是社会上的人?可自己与外界联系很少啊。
这种感觉伴随他差不多快一个月之后,不但走路有这种感觉,开车行驶时也有了异样。那天在十字路口等红灯,忽然发现旁边并排停着的车子里有双眼睛贼贼地盯着他看,一直看了很久。
这一次,冉君天清楚地知道那不是神经过敏,真的有一种威胁铺天盖地向他笼罩下来。
天啊!我真的被人跟踪了!
这个城市的夏秋之季是雷阵雨最多的季节,天空中乌云压得很低,已经闻到雷雨的气息了,空气里一点风都没有。冉君天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着仓惶赶路避雨的行人从街上急匆匆地一掠而过。
历来喜欢听雨的他忽然如此讨厌下雨的天气,因为下雨的时候,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会特别强烈。
一个身影在落地玻璃的反光中一闪而过,冉君天惊悚地猛然回头,是黄秘书!
她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放在大班桌上,神情古怪地看了冉君天一眼,悄无声息地转身走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冉君天叫住了她。
“不知道,是快递公司送来的,上面有您的名字和手机号码。”四十岁的黄秘书生就一张冷静漠然的脸,毫无表情的表情似乎是她与生俱来的,与她的秘书身份很不符合。
冉君天曾经很满意这个黄秘书,用这样既不漂亮也不难看,既不太能干也不太笨拙的秘书,可以不担心她的忠诚度,爱找茬的妻子陈柳在吵架时也永远不会把老板小蜜的绯闻帽子罩在他头上。
但是最近这一个月以来,冉君天开始从心眼里排斥这个黄秘书,尤其讨厌她经常一声不吭地潜进他办公室,经常把他吓个半死。
望着桌上包装精美的礼盒,心脏忽然没理由地乱跳了几拍。他狐疑地在身体内搜寻这种奇怪而不祥的感觉,却找不出任何线索,双手下意识地去拆开礼盒。
盖子刚一打开,一具惨烈的骷髅头映入眼帘!
冉君天倒吸一口凉气,险些叫出声来!身体僵直在大班桌前呆呆地不能动弹。
这是一个硕大的高仿真骷髅头,黑白相间的头颅下是两个漆黑且空洞的眼窝,呲牙咧嘴的大嘴巴讲述着地狱中血淋淋的故事。
骷髅头下面有一张写着字的纸,冉君天胆战心惊用手捻起来看,巨大的黑色字体写着:欠债还钱!
骷髅头侧面插着四张照片,分别是他的父母、妻子和儿子!
黄秘书又悄无声息地走进办公室来,把一叠报纸放在冉君天桌子上,摆在最上面的是《都市时报》,首版上黑体字标题赫然写着:“10名恶徒绑架大富豪敲诈赎金6000万!”
这份报纸怎么来得那么及时?而且她怎么偏偏要把这一则消息放在最上面?冉君天心惊肉跳的眼光从报纸投向黄秘书。她戴的宽边近视眼镜挡住了面部表情的一大半,也阻挡住了冉君天深入探究她的目光。
恐惧没有一丝美的痕迹,看见的,只是最可怕的未知事件的一束强光。冉君天浑身每个细胞都充斥着惊悚,唯一的感觉是心脏被重物一阵阵的撞击,人处于崩溃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