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拉开,月圆如轮,清辉之下,天青楼亦是灯火璀璨。
顾依依又一次叩响了青娘的门。
“唉,进来吧!”
随着一声轻叹,伤神的美人,持着玉壶,独饮欲醉。
“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顾依依一把抢过青娘手中的玉壶,眼里满是关切。
“依依,娘没醉,把壶给我!”
青娘伸出玉手,神情似嗔似怨,这可不像平时的她。
顾依依将玉壶放在一边,一动不动地,怜悯地看着她。
“娘,你从来没像今天这样!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依依吗?”
在女儿这般逼问下,青娘的眼里泛出了泪花。她并没有醉,天青楼的楼主,怎么可能喝这么点酒就会醉呢?她不过是,希望借着这酒,让自己能好受点。
那个她本以为已经忘却的人,今日却再一次勾起了她的伤愁。那些甜蜜着痛苦着的往事,又一回袭上心头,尤其,在此刻,看着与当年的自己一般俏丽的女儿站在眼前时,她终于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她摇了摇头,又痛苦地埋下头去。
那个隐藏在心底的秘密,今天,要告诉女儿吗?
顾依依的心也痛了。她不知道母亲为何有如此深邃的痛,但母女经年相依,她的痛苦同样无可抑制。
“娘,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顾天野,又是什么人!”
说着,顾依依轻轻地抹去青娘脸上的泪珠,抱着她。
此时的青娘,浑不像个可以纵横江湖的女中王者,倒像是真正的一个弱女子般,被女儿搂抱着。
痛苦,无比地揪心。
可总些事,得有个交代。
青娘抬起头,有些散乱的头发下,是她忧伤的美丽的眼睛。
“依依啊,有些事,你也该知道了。”
原来,青娘与顾天野是在江湖上结识的。其时,顾天野声名已显,青娘亦是天青楼楼主的女儿,两人的身份,要说也是各有千秋。只是,顾天野要大了青娘许多,怎么看起来,这二人都应该擦不出爱情的火花来。
可是,人世间的爱情,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和道理?
青娘自小就暗许,将来非英雄人物不嫁。而顾天野漂泊江湖多年,亦是寻常女子难入法眼。两人一见之下,是双双中意。之后,没多久,便珠胎暗结。
没奈何下,青娘只好回禀于她父亲,当时的天青楼主傅刚。这傅刚呢,最是个要面子的人。你顾天野虽是江湖大侠,但要配我天青楼主的掌上明珠,似乎还是不够份量的。他的本意,虽说天青楼不干预朝堂之事,但自己的女儿,总得配一个世家子弟吧!故,对顾天野是甚不满意。于是,硬逼着青娘与顾天野断绝来往,并强令她堕下珠胎。
这下,顾天野却不服气了。他一气之下,单人独剑直闯天青楼,要抢出青娘来。
可想而知,天青楼岂会怕他?
傅刚大怒。青娘的大哥傅亮、二哥傅成,见父亲这般生气,自然要抢先出头。只不过,他们显然低估了顾天野的实力。
顾天野虽是抱气而来,本意却并不想伤人。但青娘这两个哥哥,却无一招不下死手。顾天野避无可避之下,自然而然地使出了杀招,结果,一剑将傅亮洞穿前胸,一掌将傅成打出丈把开外,很意外地撞到了假山上,当场毙命。
傅刚当时那个疼啊!立马发了疯地命令手下围攻顾天野。而顾天野此时自知错已铸成,也不敢奢望与青娘能长厢厮守了。在一番抵挡后,竟弃了剑,安然一坐,一副任君宰割的表情。
傅刚见他如此,便挥退手下,手持钢刀,要亲自取他性命,来为自己的儿子偿命。
不料,青娘却一下子冲过来,跪在傅刚面前,请求他不要杀了顾天野。傅刚被女儿死死地拉着,苦苦地求着,最后,终于是放下了刀。
一段本该和谐美满的姻缘,就此在血泪中结束。顾天野头也不回地出了天青楼,从此,就再也没回来过。
而傅刚呢,自此万念俱灰,不久后,突发风疾而去。青娘,也就因此上了位,成了天青楼的楼主。至于顾依依这个女儿,因为顾天野心中有愧,故多年来,也从未来探望过。
这是两人心中永远的痛。
青娘念着顾天野往日的情意,生下依依后,并未将她改姓傅,但也从没告诉过她这些事情。她和顾天野的事,在天青楼,是绝对不能触碰的逆鳞。
但今天,在二十年后,她终于经受不了内心的煎熬,深深的痛苦了。
这是她头一回将这种痛苦表露出来,也是她头一回亲口说出不堪回首的往事。
“娘,你真苦!”
顾依依已泪眼婆娑,却还是轻声地安慰着母亲。
她何曾想到,这背后,有这么难以调和的恩恩怨怨。
起初,她听到龙轩的师父叫顾天野时,只是隐隐地觉得,自己和他应该有某种联系,不然,不会那么巧的,两人都姓顾。
这二十年来,她不是没想过自己的父亲。可是,她连父亲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又哪里有什么印象来回忆呢?她也向母亲问过很多次,可每一次,母亲都告诉她,你的爹出远门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这样的回答,让她信了十几年。直到她真正长大后,才知道,这一定是个谎言,这背后,一定有些不能说的故事。
“依依,这就是我和你爹的故事。如今,你也大了,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已经四处闯荡江湖了。今后,你想找他也行!为娘的,不拦着你!你终究,是他顾家的骨肉。我只求你,不要怪娘,这二十年,可真难熬啊!”
说着,青娘从顾依依怀里缓缓起身,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般,目光里少了大半的忧伤。
有些事,说出来了,总比压在心里好啊!
“好,娘,依依明白了。”
顾依依知道,母亲已经释然了。再多的恩怨,又如何?纠结,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可我呢,我要去找他吗?
顾依依抬起头,分明,却有些惆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