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御书房，裘剑染走后，崇明帝仍悲痛不已。
元宇潜和元宇澈又是担心又是疑惑：“父皇？”
“父皇保重龙体！”
崇明帝一拍书案，身形摇晃，几乎站立不稳：“我知道，我知道潇儿为什么出事了！我的潇儿啊，为父的心好痛啊！”
怀王、楚王齐齐上去扶住父皇。
他俩也依稀听到宫中传说，曾有位二皇兄，极是聪明伶俐，可惜三岁那年意外身故，父皇悲痛得罢朝十日，从此二皇兄就成了宫中禁忌，不能提起。
此刻，从父皇近乎自语的讲述里，二皇兄的形象渐渐清晰起来。
那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孩子，三岁能全部背出《诗三百》，能听明白先生对《论语》的讲解，间或还有稚气却又精妙的解读。
三岁能有什么阅历？也不知他的见地从何而来。
一次庞总管丢了金莲朝凤画卷，这个三岁的小孩奶声奶气问明庞总管的行踪，就带庞总管到一处地方，画卷果然被风吹到那里。
还有一次，工匠做出一顶金冠，有人怀疑工匠掺了假，但又无法证明，也是三岁的元宇潇用巧妙的办法，证明工匠没有作假。
“你们的二皇兄还对我说，父皇，怀疑别人容易，被怀疑的人自证清白极难；空口无凭污人清白，无异于断人活路……我一听，极有道理，就奖赏了工匠，把提出怀疑的人打了六十大板，撵出京城。”
若非父皇亲口讲述，元宇潜两兄弟几乎不相信，三岁孩儿能有如此思维智慧。
讲到最后，崇明帝腿脚发软，跌落座位，以手扶额：“潇儿，若你还在，我何须孤家寡人二十年！”
元宇潜两兄弟也双目含泪：若二皇兄活到如今，该是何等顾盼生姿、意气风发！
他定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定能带领西虞闯出一片天地。
父皇，也毋须在几个人选中犹豫不定二十年。
心情沉甸甸的，不知如何安慰，怀王两兄弟就拉着父皇的手，默默跪坐他膝边。
“他很善良，临去的时候还请我不要责罚太医，说太医已经尽力了。他，他请我不要难过，他只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在那儿好好的……”
崇明帝泪珠落在书案上噼啪作响。
元宇潜苦苦恳求：“父皇保重龙体，哀会伤身。”
元宇澈也安慰老父：“父皇节哀，一切还有儿臣！”
崇明帝略感安慰，将两个儿子的右手拉到一起：“是，幸好还有你俩，代替他来孝顺我！”
待父皇情绪平复一些，元宇澈就问二皇兄遇到了怎样的意外。
崇明帝又崩溃了，泣不成声。
庞冬桂上前几步：“皇上，卑职来说吧？”
崇明帝点点头。
原来，十八年前，宫中曾经养有一头小鹿，二皇子非常喜欢，每日早上必拉去湖边饮水。
他放宽缰绳，让小鹿自己走到湖边去。
当然一起牵缰绳的还有一个太监。
那小鹿性子极是温顺，任人抚摸扭捏的，谁知一个早上突然发了疯，拖着缰绳就往水里冲。
二皇子舍不得小鹿，用力拉住缰绳，太监也拼命拖住，没想到又矮又小的梅花鹿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一下子将二人拖入湖中。
这瞬间发生的事情，大家都猝不及防，以最快的速度将二皇子救上来时，人已经被淹坏了。
太医院全体出动，又请来了京城各大名医，仍然回天乏术。
此刻提起，崇明帝仍悲痛难耐，伏在两个儿子的手上流泪。
两兄弟既为二皇兄伤心难过，也替父皇难过，到最后三人渐渐拥在一起相互慰藉。
还是崇明帝先止住了伤心：“此刻有你俩在，为父把几十年的泪流尽，心里好受了些。”
“父皇，要不要请太医？”元宇潜仍不放心。
“毋须，你俩也起来坐下罢。”崇明帝将两个儿子扶起来，“潜儿，你好好替我查清这件事。西郭子鑫从千斧门拿到雾茵不久，潇儿便出了事。”
沉吟了一下，又说：“先不公开审讯，只将相关人证、物证秘密保存，期间要提防证人自杀。”
二十年前，拉缰绳的太监被捞上岸，见二皇子不省人事，当场撞向水边巨石自尽了。
因为二皇子求情，其他人都好好活在世上。
“中风病人用药亦须慎之又慎，最忌跌倒，”崇明帝转头看着小六子，“澈儿，你负责关顾靖国公病情。”
“儿臣遵命！”
“多多调动南策军，在京城往农庄沿路严密巡视，并严守农庄和投弹研制所。”
“儿臣遵命！”
崇明帝又对李员外两大硕果做出指示：“对外仍然宣称投弹制作难度极大，投弹数量极少；可骑车亦须继续雪藏于军队之中。”
怀王提出异议：“可骑车构造简单，外形容易模仿，然而车轮原料赛璎珞提炼极其复杂，可以说除了我西虞无人能造赛璎珞，如果流传开来，外人只是得其表不得其里，终究无大碍。”
崇明帝想想也有道理，可骑车不能大规模推广的话，作用始终有限。
怀王接着建议：“儿臣认为，可组织百姓为民兵，以村、里、街、巷为伍、为什、为队，五人一车，人人会骑，将来若有紧急事态，民兵也能发挥作用。”
不但能发挥作用，而且是极大作用！
“对录入民兵的百姓，每月发放津贴；五人一辆可骑车，平时可作日常之用，车技达到要求，到了规定期限可得新车；也允许民间人士购车......”
听了小五子的讲述，崇明帝愁眉展开：到那时，可骑车遍布西虞全境，运粮运米，送货送人，上山下地，穿州过省……
当然，还要修筑四通八达的供可骑车穿行的路！
崇明帝踌躇满志，差点就要挽袖捋臂了。
他也曾是雄姿英发的少年，二十年的守成只是因为找不到出击的口子。
现今可以大干一场了！
很快，几日内发生了几件大事。
第一件，靖国公在后花园慢走时跌了一跤，竟然四肢不举、瘫痪在床。
遍请名医也无效。
崇明帝命太医院派出得力太医前去救治，亦无济于事。
后来崇明帝亲自出宫到国公府探望，靖国公已经病重到口不能言。
崇明帝回宫后当即召集三省长官到御书房议事。
又陆续召来其他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