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撒谎,你我素未平生,我自认为从未薄待与你,都是欢场上的虚情假意,我不信,你会为了这种可笑的理由而暗算我。”
王玥艰难地抬起头,口齿开始变得含糊,他有些不安,也不知道她到底给自己下了什么,居然一点力气都使不上来。
牡丹显然不想与他多说,利落地将人捆了,轻轻在窗台出放出通信烟花。
也不知他们藏在哪里,平安只觉得自己眼前一花,定神一看,忽然便屋子里头便多了三个人身形瘦小的黑衣蒙面人。
看着倒在地上,一脸不甘的王玥,三人显然对他更感兴趣。
“不愧是花魁娘子,这事办的利落。”
带头那人满意地点点头,显然对她十分满意,说罢便从怀里掏出一张契书来:“君子一诺千金,这是你要的脱籍文书,待你查验之后,我们便两清,再无瓜葛。”
牡丹先是一愣,面上不由闪过一丝喜色。
自古烟花女子想要脱籍,必须有良户前往官衙办理,其中门道手续繁琐,并不是有钱便可轻易完成,况且自己还是楼中花魁,老鸨更是不愿放人,可见这幕后之人,势力强大。
但这并不是牡丹现在所要关心的问题,接过那张契书,仔细核对了数遍,从文字到官府戳印,生怕自己漏看哪里,从而让自己一番谋划落空。
不错,不错,这文书确实出自洪州官衙,不会有错。
牡丹眼眶不禁有些湿润,自己被困在这里整整十年,如今终于可以脱身离去,从此天海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怎能不令人心中狂喜。
“既然没有问题,那么我们便将人带走了,不多时,便会有人过来接你,你且好好准备着吧。”
随着带头之人一声令下,两人一左一右将王玥架起,纵身飞出窗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周筠压低声音,不知是否是身在烟花之所,自己总觉得不太自在,下意识地便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像极了一只受惊的鹌鹑。
平安仔细看了看底下的场景,摇了摇头:“不必了,那些人的武功并不简单,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同伴,若是我们贸然前往,只怕反而会弄巧成拙,倒时候,万一连累烛生便不好了。”
“可是,那人或许,和那个箫月有关......”
周筠秀眉微蹙,显然知道他的话是对的,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不必在意,事有轻重缓急,再说,那箫月不也说,这毒发的时间还有三年,来得及。”
平安也倒并不太关心自己的事,现在他的想法是,先将烛生送到安全之所才是当务之急。
正当两人打算退出时,忽然这时,从楼下传来一阵喧闹之声,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伴随着急促的上楼声,一群人挤了过来。
为首的除了浓妆艳抹的老鸨,还有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虽是通身的气派,却是粗鲁至极,满脸橫肉,一看便知道是个橫行乡里的恶霸。
“我的乖女儿,你可真是走了好运,今日这刘员外便来接你嫁人去了。”
嫁人,是明面上的说法。
牡丹倒是没有太过惊讶,洪州有钱有势的人家屈指可数,所以刘员外的出现,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乖乖收拾之后,在众人的复杂的神色之下,施施然地跟着那些人走出了楼子。
眼看着屋子空了,平安与周筠也不打算久留,趁人不备,悄悄离开了青楼。
只是他们并没有走出多远,便再一次,捡到了被人揍得伤痕累累的程宋。
两人没有见死不救,但也没有过多管他,只是将人送到了医馆,并且替他付了诊金。
面对程宋的苦苦哀求,平安果断选择拒绝。
这事其实不用打听,他们也猜到了真相。
程宋想必便是小翠那个痴情人了,只可惜,这年头,即便有了赎身的钱,也无法将心爱之人救出火海,之后总总,只能看个人的造化了。
“本来以为,你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呢?”
周筠到底是个女儿家,心肠柔软,难免有些不忍,于是回来的路上,吐槽了平安一句。
平安也不在意,并不想与她解释。
他只不过是个普通之人,若是自已没有接受烛生的委托,只是一个单纯的游侠,或许,这事他会出手,但天下苦命人这样多,他所能做的,便是顾好自己在意的人。
很快,便到了裴家商队出发的日子。
烛生的身体还是有些虚弱,上次落江之后,又经历了这些波折,他的身体一时半会,很难恢复。
但他们别无选择,只能在路上对他多加照顾。
为了不影响商队的行程,烛生十分懂事,无论身体如何难受,轻易也不开口说话。
好在,周筠财大气粗,特意给他包了一辆马车,虽不算豪华,但也整理的舒适,免去了烛生许多颠簸之苦。
当然,赶车这活,便落在了既是男子,又相对身体强健的平安身上。
从洪州到江西的路裴忠早已烂熟于心,安排得既合理,又妥当,走得是官道,路上热闹,既安全,落脚的驿站与客栈也多,倒是免了风餐露宿之苦。
如此走走停停,终于比原定计划还提早了些时日进了江西的地界。
也不知周筠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说服了裴忠,将三人带进了裴府,只是过了数日,还是没有机会见到裴家的家主。
烛生心中挂记着母亲的安危,又迟迟见不到几位舅舅,不免有些心浮气躁,于是周筠便替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将烛生的表妹给引了过来。
据烛生所说,这位表妹小字沅沅,是大表舅最疼爱的女儿,若是有她引见,便可顺利见到舅舅。
与习武世家的小姐少爷不同,这位沅沅表妹并不通武艺,性子温柔,知书达理,是个中规中矩的闺阁小姐,涵养倒好,见到贸然来访的周筠也没惊动旁人,在确认信物无误之后,便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赶到了烛生所在的院落之中。
“表哥,真的是你?”
见到久违的表哥,沅沅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位看似娇弱的表哥居然大难不死,偷偷来了自己家中,喜的是,裴家出事,父亲与叔伯都挂心着姨母的安危,如今见他无恙,心里的石头便算放下了一半。
既然知道了烛生的身份,自然,也便不能再委屈他住在客房里,当夜便将三人安排进了招待贵客的“落霞苑”。
这事自然瞒不过沅沅的母亲,连夜过来同他叙话,若不是看烛生确实身体孱弱,只怕还不肯让他休息。
还是沅沅再三提醒,才依依不舍地,让他先行休息,有什么话,等舅舅们回来再说。
烛生见舅母与表妹并没有因为裴家出事而冷眼相待,不由松了一口气,又兼之平安与周筠同住在一个院落,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不一会,便沉沉睡去,竟是难得的安稳良觉。
总算,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