讵料疑念未已,朱云震的身手,反而突然矫健凌厉起来,但见他冤如出山之猛土虎,左冲右突,掌指齐飞,对那四象阵法,以及四名白衣童子的攻势视若无睹,竟展开了连串猛烈的硬击,瞧得天侯公子瞠目结舌,张口说不出话来。
原来朱云震初时谨慎,对所示未能发挥其功能,数十照面以后,那身眼步法,拳堂招术,已能渐渐领悟其妙用。
他本已想出破阵之法,但因那四名白衣童配合得天衣无缝,始终未能得机,那名持尺的童子一堂击中他后背,非但未曾将他击伤,而且被反弹之力震脱自己手腕,这宛若画龙点睛,顿时令朱云震想起“六丁抱一大法”的功能,他本身不虞拳掌袭击,专心一志向那持琴童子攻去。
要知“六丁抱一大法”乃是北通苏真人穷十二年心血精研而成,此法自“六纬相生”而入门,继而“六脉相成”,“六气呼应”,进至“六合归一”境地,始算大成,朱云震得天独厚,既服灵药,又获六大顶尖高手合力提携,迳由“六纬相生”入门,进展至“六脉相成”之境,再加上智慧天生,苦练不轰,此刻的真气内力,已能随机呼应,遇上外力袭击,自然集中于被击之处,与之相抗,不需着意加以控制运用了。
这时,那四象阵法已经溃不成形,身佩革囊的白衣童子,也已被撤出暗器,那暗器是一颗黑白棋子,但见他右手连扬,棋子应手而出,破空生风,粒粒击向朱云震周身大穴,手法劲力,倒也堪称上乘。
怎奈朱云震有真气护体,袭击之力愈大,反弹之力愈强,小小的黑白棋子,有的被他掌力砸飞,失去准头,有的虽能击中,却又丝毫不生作用,朱云震仍是紧逼,掌指并施,真向那持琴童子攻去。
天侯公子见到这等情势,一颗心早已提到胸口,几乎骇然欲绝,但他乃是穷凶恶极之人,自然不肯就此罢休。
这时,只见他脸色一沉,目中凶芒电射,两手暗蓄劲力,身形移动,悄悄地直向朱云震背后掩了过去。恕见大宝顿足扑出,高声怒吼道:
“不要脸,你想偷袭?俺和你拼啦!”双拳挥舞,直向天侯公子头顶砸去。
天侯公子怒目回身,厉声道:
“小子找死!”右掌一挥,掌风锐啸,迎接过去。
只听一声轻响,拳掌相接,如击败革,天候公子手臂一麻,不由暗吃一惊,大宝则似断线风筝,临空摔出三丈有余,趴在地上。这乃是以卵击石,大宝怎能与天侯公子对敌?
但他毕竟悍不惧死,眼见天侯公子从背后偷袭朱云震,一时不知那里来的勇气,竟然闪身扑了过去,想与天侯公子拼命。
大宝身具异秉,这一掌自还伤不了他,他见他就地一滚,霍地跳了起来,喘口长气,吼叫道:“好小子,打架俺陪你,背后偷袭,算不得英雄。”
两眼圆睁,大步行去,一付义愤填膺不肯信邪的模样。天候公子惊疑参半,暗道:傻小子也是钢筋铁骨不成?
忽听焦鑫高声道:“启禀公子,那小子天生异乘,勇力过人,周身不惧拳掌之力,您在他右膜摸上一把,那小子就瘫痪了。”大宝微怔驻步,似有恐惧之色,但那恐俱之色一闪而没,倏地瞪大眼睛,戟指吼叫道:
“你来!老小子也不是好人,以往俺被你整惨了,你以为知道俺怕痒,俺就怕你?哼!”
突然人影一闪,雯儿扑到,沉声道:
“宝儿帮你云哥哥去,这里有我。”
身形一转,满脸寒霜,盯着天侯公子,厉声道:
“你这人无耻已极,动手吧,我要看看你凭什么不要脸?”
原来雯儿听到大宝吼叫,瞥目之下,已知天侯公子确是有意偷袭朱云震,她对朱云震的爱护自然深切,几乎看得比本身还重要,她性格善良,任何事她可以不加计较,唯独有人企图伤害朱云震,那是怎样也不能容忍的。
当下她心绪激动万分,顿时眉目一掀,玉脸含霜,手下再不留情,右手一挥一卷,卷走了一位白衣少女手中长剑,飞起一腿,将另一位白衣少女踢飞八尺,右手骈指疾点,“修罗指”重重地击在第三位少女右肩之上,然后她撇下另一少女,急如星火般临空扑了过来。
此时,朱云震这边的战况也已结束,月牙琴被他一掌击碎,持琴童子右胁中了一掌,另外两名白衣童子兵器脱手,剩下身佩革囊的白衣童子,愣愣地呆在当场。
这就是瞬息间的事,天侯公子尚未来得及答话,朱云震已经电闪而至,纵声道:
“雯妹退后,让我一人与他分个高下。”
他这时目射电荒,神采奕奕,挡在雯儿身前,凝神待敌,气势如虹,神威凛凛,大有气吞河岳之势,看得大宝大为心折,不禁猛一击掌,欢呼道:
“好,俺朱大哥才是英雄。”
大步行去,站大在朱云震右侧,好似与有荣焉,神气得紧。天侯公子料不到情势转变如此迅速,怔愣中,一双眼睛尽在三人身上转来转去,口中连连发出冷哼之声,想是又惊又疑,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此刻已是一片青紫之色,倏地,他再次发笑,笑声凄厉而阴沉,宛若鬼哭狼嚎,分不清是羞是恼,笑声落地,身形职退二丈,举手一挥,厉声道:
“不论生死,一并擒下,八俊上。”
忽听一个苍老浑厚的声音紧接道:
“慢者,为师有话要问。”
朱云震等骇然注目,天侯公子迅速转身,垂首道:
“是,师父请问,问完以后,请教徒儿发落。”
来人身形高大,须发全白,一袭黄袍,不知是绢是帛,他身后站立“一掌公”莫成,不问而知,此人当真是天侯神君。
天侯神君神态肃穆,脸色阴沉,冷冷地道:
“退下!”
天侯公子如言退立身后,不敢稍有违拗,但光却是紧紧盯着朱云震,显示他气愤难消,仍是恼即不已。
天侯神君目光一抬,柔声道:
“朱云震,你算得少年英豪了,”
朱云震听不出这庆是褒是贬,但觉他目光如电,另有一股慑人之威,当下精神一振,不亢不卑道:
“神君过奖。”
天侯神君微微颔首,道:
“嗯,老朽见你粗中有细,拙中藏巧,雍容大度,风标绝代,当得上少年英豪四字,可惜你未遇名师,终究难成大器,糟蹋了一身上好资质,暴殄了天物。”
朱云震默然不语,暗暗忖道:老魔如此称赞于我,莫非尚未死心,仍想收我为徒么?
天侯神君又道:
“日间在南天王府第,听你言道:算得是苏老前辈门下,这“算得’二字,如何解释,能与老朽一谈么?”
朱云震心里“哦”了一声,暗忖道:原来这老魔乃是在查我的师门关系,这倒难以答复,转念一想,反正天道魔不并存,正邪不两立,我受张前辈栽培之恩,今生决与此魔周旋到底,实话实说,又有何惧?
他这样一想,随即微微一笑,道:“在下身受太乙门活命之思,传艺之德。算得上苏老辈门下,但太乙门收徒极严,在下须得经过考验,才能入门,故此,目前仍算不得苏老前辈门下弟子。”
天侯神君点头道:
“如此说来,你目前仍是自由之身?”
朱云震道:
“此身虽无束缚,此心则已自许于太乙门下。”
天侯神君口齿启动,欲言又止,半晌始道:
“不知太乙门传你何艺?””
朱云震微笑道:
“武学之道,各有宗派,此事恕在下不能答复。”
天侯神君哈哈一笑,道:
“老朽失言了。”
话声微顿,收起笑容,接道:
“但不知你身受何种伤害,太乙门下救助了你?”
朱云震想起旧时情景,怒气直冲脑门,不觉敞声大笑道:
“神君多此一问了,试问练武之人,散去功力,又被点断‘厥阴心脉’该是何等凄惨绝望之事,如非……”
说下去,必是“江前辈仁慈为怀,以武林安危为己任……”等语,但因事关系重大,朱云震心生警惕,故此话声倏然中断。
其实,警惕似属多余,天侯神君并未留神细听,这时他早已转过脸去,望着天侯公子冷冷的哼了一声,似在责怪天侯公子不该伤害朱云震,绝了他收徒之路,吓得天侯公子赶快垂下头去。这时,负伤诸人均已服药包扎胺当,环立在天侯公子身后,谁也不敢大声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