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十六月正圆,那浑圆莹洁的月亮,这时已升上树稍,远近地面,晒浴在一片银白的光辉里。
茶店燃起灯,店伙计抖抖索索送来饭菜,那大宝据案而坐,旁若无人,倒也不嫌菜饭冷,刹那间,风卷残云一般,喝完大半瓮酒,吃完一木桶饭,菜肴也是点滴不剩,然后他拍拍肚子,站了起来,道:
“走,俺跟你回家去。”
大步走去,一把一抓起另一瓮酒,返身待命。
朱云震见他饭量如此之人,又复嗜酒如命,不禁暗暗忖道:这孩子真是天生异秉,难怪长得这般高大。
心中在想,口中却道:
“咱们没有家,你跟咱们,那可要流浪了。”
大宝微微一怔,道:
“不打紧,流浪比挨饿好。”
雯儿噗嗤一笑道:
“那就走吧!”
朱云震眉头一皱,道:
“雯妹,这怕不妥……”
雯儿不解,道:
“怎么不妥?”
朱云震道:
“咱们带走大宝,那位大爷岂不要派人寻找?”
雯儿眨眨眼睛,道:
“那……咱们去和那位大爷说一声。”
转过身去,又向大宝道:
“宝儿,带咱们去你大爷。”
大宝吃了一惊,骇然道:
“什么?去见俺大爷?”
雯儿道:
“咱们带你走,得告诉你大爷一声。”
大宝频频摇手,道:
“不,不,俺不去,俺那大爷凶得很。”
朱云震见状,心知大宝刚直,所说当是不假,但若不去说上一声,却又于理不合,微微吟哦,故将脸色一沉,道:
“不去算啦,咱们也带你走。”
大宝一怔,倏地两眼圆睁,指手划脚道:
“不行,俺跟定你们,俺大宝不能挨饿……”
雯儿似乎比大宝更急,不待他将话说完,已向朱云震恳求道:
“云哥哥,宝儿不去就算了吧,他反正是个孤儿,那位什么大爷想来必是很凶,咱们何必难为宝儿呢?”
朱云震瞧瞧雯儿,又看看大宝,但见一个娇痴,一个愚刚,两人同是一样天真无邪,不觉暗暗忖道:这两人外貌虽然不同,气质却是一般敦厚淳朴,雯儿对他甚为投缘,怕是气质相近之故,若不答应,雯儿必定十分伤心,但两人如此不通世故人情,往后可是有得操心了。
他心中转念,口中不觉叹了口气,道:
“好吧,那就以后再说吧!”
大宝闻言,顿时裂嘴一笑,道:
“大爷,你真好。”
朱云震不觉莞尔,道:
“别喊我大爷,喊我云大哥,我喊你宝兄弟。”
举手指指雯儿,又道:
“你喊她雯姐姐。”
大宝先是一证,随即恭声道:
“云大哥,雯姐姐。”
雯儿心花怒放,笑脸盈盈,道:“好!咱们走吧!”
拉着宝儿款款朝门外走去。
朱云震喊来店伙,结清帐目,刚好将带走大宝之事,托那店伙伺机转告那位大爷,忽听大宝一声惊呼,顿声道:“你……你……大爷。”
朱云震心头一震,返身扑去门外,但见大宝藏在雯儿身后,面前八尺之处,站着一位身材矮小,脸目阴鸷,商人模样的人,那人目寒如水,正冷冷地瞅着雯儿与大宝。朱云震心知此人必是大宝原来的主人,当下定了神,举手一拱,道:“在下朱云震,见过大爷,”
那位大爷冷声一哼,道:“朱小侠敢是要带宝儿走吗?”
朱云震大为尴尬,脸孔一红,道:“这……这……在下……”
那位大爷目光一棱,截口道:“不必为难,但说是与不是?”
雯儿忽然接口道:
“是啊!是我喝了宝儿的酒,宝作不敢回去….…”那位大爷又是一声冷呼,道:
“因此,你们就用强将带走?”大宝忽然探出头来,道;
“不,是俺要跟他们走,”
雯儿又接口道:
“我也喜欢宝儿。”
那位大爷冷笑道:
“这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朱云震大为着急,连忙道:
“不,不,大爷你……你尊姓?”
他一时情急,但觉自己理亏,又不知从何说起,话到中途,蓦地请教对方姓氏,其用意自然是将气氛缓和下来。
“区区无意与朱小侠攀亲。”
话声一顿,转向大宝道:
“宝儿跟大爷回去。”
大宝又复藏雯儿背后,嘶声道:
“不,不,俺不回去。”
那位大爷目光一棱,沉声道:
“为什么不回去?”
大宝顿声道:
“俺……俺……俺讨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