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云震听得呼唤之声,心头大震,脱口叫道:
“雯儿,我在这……”
话犹未毕,啪的一掌,击在肩上,一股沉猛如山的力道,将他的身躯击在凌空飞了出去。
临敌交手,讲究的抱元守一,心无二用,朱云震本已心浮气躁,内力难断,这一分神他顾,面对天侯公子这等绝顶高手,未曾被他击毙掌下,已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一条人影由屏风后奔出,两臂一张,恰好将朱云震接住,这人影白衣胜雪,眉目如画,美艳如仙,正是雯儿,她身上长裙曳地,仍是叶洁刚才的装束,但头上云鬓已松,脚上也未着鞋袜,长发披垂两肩,天足粉庄玉球,飘飘然好比云端仙子,华堂众下,一时都瞧得呆了。
雯儿放下朱云震,眨眨眼睛,关切地道:
“云哥哥,你……与人打架了?”
朱云震左臂下垂,痛彻心扉,裂裂嘴,无以为词。
雯儿忽然叹口气道:
“那一定是南天王,我又被他掳来了,你……你怎么打得过他呢!”伸出手去,轻轻摸抚朱云震肩头,蜜爱轻怜,真情洋缢,这情景,当真令人羡煞。
朱云震心头不知是喜是忧,忘了伤痛,轻声道:“你还好么?”
雯儿盈盈一笑,道:“我没有什么,只是睡了一觉,醒来我就问你,那丫头说你也来了……
朱云震心头发涩,嘴上说道:
“所以你着急着找我?”
雯儿道:
“是啊!”
话声微微,美目凝注,忽然又道:
“我们回家去吧!”
拉起朱云震右手,旁若无人,款款向前行去。
华堂内不下八九十位豪客,这些豪客,她好似全未看见,这些豪客,竟也纷纷退避,自动让出一条路来。
他们乃是瞧得呆了,他们几曾见过这般娴雅端庄却又美艳如仙的少女?几个曾见过如此真挚专一的情爱?雯儿没有做作,不需染色,举手投足,一言一动,莫不自然显示她心目之中只有朱云震,便她什么也不问,只轻巧地说了一声:“我们回家去”。这轻巧的一句话,包含着多少关切与爱意,发愣的众人,怕是再也体会不出了。
但他们仍旧不免生疑,纷纷暗忖道:她不是叶洁吗?怎会又是雯儿?
群豪尽管生疑,那天侯公子妒火中烧,却已不能忍耐了。只见他双目尽赤,蓦地扑了过去,大喝道:
“站住!”
雯儿一惊,飞快转过身来,挡在朱云震身前,睁大眼睛道:“你要干什么?”
她语气惊疑参半,声音却是甜美柔和,神情偏是清纯天真,天侯公子与她四目相接,气焰不觉消失殆尽,结结巴巴,竟然答不上话来。
雯儿美目一转,忽然问道:
“你是南天王手下么?”
天侯公子啼笑皆非,道:
“我……我……”
突然间,一阵羞愧袭上心头,暗道:我乃堂堂天侯公子,被人看作南天王手下,传了出去,岂不惹人笑话?
当下脸色一沉,峻声道:
“你这丫头故作痴呆,疯疯癫癫,胆敢作弄于我?”
雯儿感眉道:“你这人好无道理,不是南天王手下也就算了,何须生气骂人呢!”转过身去,又问朱云震道:
“咱们走,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纯洁敦厚,与人无争,这是雯儿本性,天侯公子虽然对雯儿、叶洁乃是一人,早有所疑,但却不知雯儿身患“离魂”之症,只当眼前的雯儿,必是原先的叶洁,因之认为雯儿假痴假呆,乃是蓄意作弄他。他自幼天侯神君抚养长大,耳染目濡,心胸本来狭窄,此刻妒火中烧,那能静心分析经纬。当下一哼,忖道:好哇!你往日口口声声欲置朱云震于死地,原来乃是蓄意玩弄人,本公子岂是你能玩弄的?本公子若是让你称心如意,日后天侯宫焉能扬威武林?不知他作了何种决定,只见他阴阴一笑,道:
“叶洁,你回来。”
雯儿充耳不闻,朱云震不觉一震止步。
天侯公子又道:
“叶洁,你假痴假呆,故作不识得本公子,敢是认为朱云震比本公子小上几岁么?”
朱云震霍地转过身来,怒目厉声道:
“闭上你的鸟嘴!”
雯儿见朱云震突然发怒,急忙柔声道:
“云哥哥,你跟他生气么?”
天侯公子抢着接口道:
“你与我花前月下,同出同进,你瞧着心时难受,自然是与本公子生气啦!”
雯儿皱眉嗔声道:
“胡说八道,我又不认得你,何时与你同出同进?”
天侯公子得意的笑道:
“叶洁,别培训模作样了,玄武湖、燕子池、雨花台、鸡鸣寺,半月以来,本公子部你走遍了金陵城每一名胜古迹,难道你忘啦?”
雯儿讶然道:
“叶洁?你说我是叶洁?”
天侯公子哈哈一笑,道:
“不用再作痴呆了,假若再作痴呆,本公子将要以为你是个朝素暮楚,水性杨花之人了。”
朱云震眼里将要喷出火来,但未等他发作,已听一个愤怒的声音,朗声道:
“禀公子,此人无耻,属下已经不能忍耐!”
此言一出,天侯公子的心思当真是昭然若揭,叶洁与他同游,客或确有其事,但“朝秦暮楚,水性杨花”,八个字,不啻为他自己揭穿了阴谋,这阴谋志在中伤,可谓阴毒无耻之极了。但闻那位紫衣文士道:
“嗯!此人端的无耻已极,去吧!点倒为止,不可伤人。”
原先请命那人尚未有所行动,忽听南天王的声音悠悠传来,森严无比的道:
“不劳费神,小女与天侯公子之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各位可以请便了……”
话声微顿,又接道:
“神君请率贵属暂回寓所,约谈之事,另行再议,招待不周,尚祈鉴谅。”
群豪同感一怔,觉得南天王行事大违常情,的确是神秘诡异已极,但主人即已出言逐客,自是不能再留。
紫衣文士首先起立,向天侯神君抱拳道:
“神君勿忘明晚钟山之约。”
目光朝雯儿、朱云震一瞥,率领属下,当先离去。
天侯神君一声冷哼,欲行又止,目光朝朱云震等三人望去。那神态威猛的莫成,忽然高声道:
“主公,咱们不要走了。”
天侯神君微微一怔,接着举手一挥,喝道:
“走!”
大步行去,转眼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