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帝拟好一封密信，派人即刻送达西北天雄军总领恭亲王。
怀王和楚王不由想到在天雄军反省的大皇兄、鹰郡王元宇浩。
听说大皇兄在大西北两年多，经历边地艰苦，见证边疆将士卫国戍边、殒身不恤的事迹，幡然醒悟，从里到外焕然一新。
若如此，甚好。
崇明帝又认为：投弹，以及训练有素的投弹营，要以最快速度发往天雄军。
怀王和楚王都认同。
元宇澈认为，靖国公西郭子鑫这条蜈蚣，必须动了。
怀王说：已经查明，这次农庄路上刺杀福宁县主的第二批刺客，是黑风教死士。
而黑风教近年来与靖国公府往来密切，这次刺杀，靖国公府难逃干系。
勾结千斧门、黑风教，追杀皇子，刺杀福宁县主，靖国公府罪不容赦。
之前元宇澈拘于形势，只是砍了蜈蚣几条足，现在是机会了。
崇明帝却犹豫起来：“靖国公毕竟功勋彪炳，掌握全国兵权、京畿兵权，西郭一族又根深叶茂，如何动，须周密行事。
怀王说：“靖国公将孙辈全部迁回老家，这是在安排退路，若有风吹草动便会发作，我们当先下手为强。”
大儿子被禁卫军押走时，靖国公患了脑中风，昏迷前仍不忘叮嘱老妻，将年幼孙辈送回老家。
崇明帝就问靖国公现状如何，元宇澈说：“请医送药几日后，靖国公病情有所好转，现今能拄着拐杖挪行。”
“行动不便，就难有作为，似乎不动也可。现今我们与铁弗摩擦不断，军队换帅，恐生内讧。”崇明帝更犹豫了。
元宇澈说：“前日，千斧门掌门裘剑染给儿臣寄来书信，说是在老掌门身边时，曾经见靖国公府派人前来，取走千斧门秘药雾茵。”
雾茵！崇明帝身形一滞：他的大儿子栽在雾茵上，还带累另外两个儿子！
“什么时候的事？”崇明帝语气急切。
“千斧门老掌门去世前两年，应该是十八年前。”
崇明帝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悲痛，眼里泛起泪光。
“父皇？”
裘剑染是第一次入宫，第一次来到御书房。
他与靖国公府早已掰开，只剩明面一点客套。
靖国公卒中之后，其他杂事又多，竟顾不上千斧门了。
况且，千斧门陷入那么多见不得光的案子，应该闹不出乱子来。
靖国公自负了，没料到裘剑染不甘做灭门罪人，求到了楚王身上。
御书房内，楚王、怀王都为裘剑染讲了几句好话。
福宁县主从云溪谷回城，裘剑染虚发三箭，没有加害；怀王在汶山寻硝土，遭到当地土著阻挠，得到裘剑染相助，不但购到全部地霜，还就地建起提炼坊。
若不是两个儿子铺垫在先，估计崇明帝见了裘剑染，会先砍下他一条胳膊再审问。
裘剑染匍匐在地，将二十多年来，千斧门为靖国公府所做一切，和盘托出。有为国为民的好事，更多的是为靖国公府谋私利的不良之事。
崇明帝听得颈筋暴起：“你说，十八年前，靖国公府曾经派人来千斧门拿走秘药雾茵？”
“是，小人当时负责看管掌门秘药，来人从小人手中拿走的雾茵……”
“该死！”崇明帝一脚将裘剑染踢翻在地，一手指向元宇潜，“你，磨墨，替我拟诏！”
“是！”元宇潜走向书案。
庞冬桂蘸好毛笔，搁于砚台上，退到一边。
元宇潜提笔挥毫：“千斧门屡行不端，构祸民间，着其全体门人，今日起两日内到京兆府受黥刑，及家属一律流放琼州，误期者斩！”
这份诏令发往京兆府。
裘剑染痛哭流涕，磕头谢恩不止：“千斧门结草衔环，愿为朝廷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这个处罚，只是千斧门门徒受黥刑，家属子弟还好好的；诏令没有取缔千斧门，也没有没收家产，比起千斧门犯下的累累恶行，已经非常宽贷了！
崇明帝看向元宇澈：“给他一块令牌。”
元宇澈从书架上拿出两块令牌，一块递给裘剑染：“元宇皇朝死忠令！受此令者，终身及门徒，子子孙孙效忠元宇皇朝，令牌如诏令，令牌到，如朕亲临！”
热泪遮住眼目，裘剑染直起身子，抹开泪帘，眼前是一枚大令牌，上有“死忠令”三个字，连忙双手接过，再次俯伏敬拜：“谢主隆恩！”
死忠令牌，是责罚，是命令，亦是护符，是信任，他怎能不感激涕零？
元宇澈将另一枚令牌放回书架中。
“裘剑染！”崇明帝点名，“汝等在琼州，当遵守法纪国规，遵从官府，护我海疆；决不可惹事生非，仗势胡为，否则一经发现，满门抄斩！”
裘剑染磕得额头渗血：“小人自知罪孽深重，侥幸得到圣上宽贷，从今以后，小人为朝廷做牛做马，每日早起一定先更衣焚香，躬自反省，绝不重蹈覆辙！若违背死忠令，小人及全家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他是一片真心诚心不知该如何表达，崇明帝却见他越说越不像样，脸一板：“朕知道了！在朕改变意旨之前，滚！”
裘剑染浑身颤抖，退出御书房，出了门口才转身。
皇宫重地不可肆意，裘剑染一路强忍呜咽，回到“西岭雪”才放声痛哭。
三日后，裘剑染带领千斧门残余十八门人及家属，远适天涯海角。
没想到琼州气候暖和，四季如春，一年可种三造水稻，极是适合躬耕，裘剑染最终实现了“远遁僻地，躬耕陇亩，永绝江湖”的愿望。
二十年后，南洋一矮人国与琼州土著酋长勾结，趁西虞国君病重，内政不协，开来坚炮巨舰，欲霸占琼州岛。
驻岛官兵难以支撑之际，忽然从田间地头、山上林间冲来一百多农人樵夫，从背后偷袭矮人国炮阵，这些农人只用铁锹木柄做武器，却武艺高强，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很快全歼敌寇。
琼州知府将领头的农人延请至府衙，问其高姓大名，说要为他请功，领头的农人掏出一块令牌，说：“大人切勿记功。若方便，大人可加一句——罪人裘剑染带领村人遵守死忠令，奉命护国，不敢居功。”
琼州知府才知，当地竟然有这么一个大人物。
此为后话，不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