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昭脚步声近,急促有力。
“王妃!王妃您怎么了!”张宁儿佯装惊吓一下子跪在地上,嘴角却偷偷地上扬。
我瞬间大脑空白,气得浑身发抖,摇摇欲坠。白昭一把抱住我,恐惧慌乱。
“孩子,是她……是她害死的……”我有太多的话要说,我要告诉他所有的真相,可偏偏说出的话总是断断续续,我急得用力抓着白昭,希望他能听进去。
“灵儿,孩子还会回来的。”白昭担忧地凝视我,以为我因孩子的死变得神志不清。
我竭力甩甩头,“她才是张太后的细作,张毅槐,是她兄长。她在我参汤中下毒。”
“王妃,王妃您在说什么啊?这汤,这汤可没毒啊!”张宁儿战战兢兢,缩成一团。
“怎么会呢?汤是我亲自熬的。”白昭像哄小孩一样试图说服我,胸口如同压着巨石令我疼到窒息,仿佛要死了一般。
“是她啊!”我苍白又焦急,竭力挣扎道:“她是张太后的侄女,你要信我……”
“好好好,我信。”为了不让我再激动下去,白昭只好附和,可那表情分明是不信。
血又开始翻涌,任凭再努力也无法压制下去,最后全喷在白昭雪白的长衫上。我终于没了力气开口,倒在白昭怀中。那一刻,我总算见识到何为绝望。
白昭傻了眼,脸色因害怕与心疼变得铁青。
张宁儿吓得大气不敢喘,如同受惊的小鹿低声道:“王妃自早上醒来便非说自己中了毒,还,还说是奴婢……”
白昭抬抬手打断她的话,表情似千年冰川,“出去喊太医!”
张宁儿再不敢多言,作揖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自己的咳嗽声震醒,险些将肺咳出来,白昭在一旁轻拍我的背,另一只手还被我压在头下。
“真的是她。”
我已心灰意冷,无论如何也没了争辩的力气。却又不甘心地低喃,确实像失心疯。
张宁儿方才的一番话并非挑衅,是诱我中计,让我以为自己也中了毒,而看诊大夫已然告知白昭我是因丧子之痛郁结在心,哪有什么慢性毒,只怕方才那一碗补汤才是毒物所在。如今我再说什么,他也只会当我是思绪错乱。
他伸伸僵硬的胳膊将我拥了拥,抚着我的额深情道:“你若不想见她,我遣她走便是,只要你开心,怎么都好。”
我苦笑,视线已开始模糊,周身抽不出一丝精气神,仿佛灵魂已出窍随我远去,我知道,我真的要死了。
我若死了,他该怎么办?张宁儿与张毅槐皆在暗处,他该如何应付?
“魏罗漪不是我害的,是她……”
见我越来越无力,他慌忙紧了紧手臂,哽咽道:“求你不要再说了,旁人死活与我何干!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他的话我听得模模糊糊,眼皮也越来越沉重,就连身子都开始轻飘飘的,每说一个字都仿佛会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我这一生,短短二十余载……前半生无欲无忧,后半生失亲失爱……这一生迷离,皆为你……够了……”
“太……太医说你只是太累了,好好休养定能好起来!我们生许多孩子!生许多……”白昭彻底手足无措,声音颤抖急促。
我实在累了,只想好好睡一觉,永不醒来。
“白昭……我要走了……”
“张宁儿,不可留。”
“做人真的太苦,太苦……”
“这一生总在连累别人,娘,爹,孩子……皆因我而死……”
“此刻,他们都不在,他们不来接我,我一个人走好怕……”
“灵儿……求你……不要丢下我……”白昭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看起来可难看,可难看。
绝望的吻夹杂着泪一点一点吻遍我的脸,除了凉和他不知疲倦地轻唤,我感觉不到任何。
可我仍记得,鎏金册。
“我的,鎏金册呢?鎏金册在哪……”那是你给我最贵重的礼物,即便死,也要带着,不能丢。
“我……我给你找。”白昭小心翼翼放下我,然后手忙脚乱翻箱倒柜。
最终在首饰盒中将它找出来,崭新整洁。那是我每天一遍擦出来的模样。
可惜,我再也等不到他将它第二次放回我掌心。
睡着的感觉真好,凡尘诸事与我无关,情伤家恨都已远去,勾心斗角也不复存在。随了谁的意便任她得意,伤了谁的心也不必担心。白昭撕心裂肺的哭喊我听不见,张宁儿计谋得逞的快意我也看不见,张毅槐呆滞僵硬的脸我更不必知晓。
原来死亡,能这般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