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无金侧身对着那人,扭过头来回答道:“啊…… 我是他们家的帮工。”
“帮工?”那人语气颇重地回了一句,似乎不太相信张无金所说。“找了个残疾人来帮工?”他一边说着,一边上下打量着张无金,脸上似笑非笑,露出一种耐人寻味的神色。
“啊,我这脚不是残疾,受了点儿伤而已。”张无金绵里藏针、软中带硬。心想:“这人说话可真TM难听!”
“噢——是这么回事儿呀!”那人似乎相信了张无金的解释,便不再理会他了,转过头来径直朝吊脚楼走去。
这个人是谁?难道是董阳的又一个亲戚?或者是冯丽霞的又一个追求者?
他一路慢慢走着,一路绞尽脑汁地猜测着,就这样一个人回到了农具间。
他本来是因为逃离绑匪的追踪,受伤流落到这里的。一般来说,他是应该尽快与警方取得联系,让他们知道,自己这个被绑架了的亿万富豪,已经获得了自由。而绑架者,正是那个被称为“糜鳌任盗窃团伙”的三个早已被通缉的惯犯。
可是来到董家养伤的这段时间以来,他又不想找警察报警了,他想要帮助冯丽霞一家。不只是因为他们救了他,主要还是他们也确实需要帮助,他不想就这样撇下他们离开。
他想至少要帮助他们把赔偿金的事情搞清楚,如果能找回更多的赔偿金,不仅能帮助他们还清债务,还可能帮他们改善生活。
他回到床上,把拐杖靠在床头,拿起那两本木工书,翻了几下,却一点儿也看不下去。
他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定,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静不下心来。
一会儿,董阳跑来了。本来是要一起复习课本的,张无金却忍不住询问起那个骑摩托的年轻人来了。
“阳阳,刚才那个来你家的人,是谁呀?”他装作很随便地问了一句,可对自己说话的样子,他自己都感到很是做作。
“是马叔叔。”董阳回道。他抬头看着张无金,两只秀眼中似乎充满了疑惑。
通常他们一起学习时,张无金都是很认真的,很少说起与学习无关的事情。可今天却完全不同,所以孩子会感到有些不解。
“他也是你们家的亲戚吗?”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对一个陌生人这么感兴趣。
“嗯——不是。”孩子使劲儿摇了摇头。
“他常来你家找你妈妈吗?”他心里的疑团,似乎仍然很多。
“嗯。”孩子点点头。随后又加了一句:“可是妈妈不喜欢他。”
这么一句看似平淡的话语,不知道为什么,却一下子让张无金感到如释重负。
他很不自然地搓了搓手,又忍不住接着问道:“你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吗?”
“嗯——他是盖房子的。”
问到这里,最初堵在心口的一块石头,好像已经落了地,他感到心里轻松了许多。
他拿起课本,与董阳一起专心地复习起来。说来也奇怪,刚才的坐卧不安、心神不定,在这一瞬间已不复存在了。
两个人刚刚复习了没多久,就听到院子里有人说话。
张无金不知为什么,好奇心大增。他顾不上跟董阳解释,扔下课本,下地拄起拐杖,匆匆忙忙抢到大门前,
两眼透过板缝,直盯向院中。
只见那个马叔叔在前面走,冯丽霞跟在后面,正从吊脚楼里出来,向院门走去。
走到院子当中,那个马叔叔停了下来。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缎子包裹着的东西,回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递给冯丽霞,道:“丽霞,你还是拿着吧,这是我特意给你买的。”说话声音很是诚恳,听起来似有一丝哀求之声。
“俺收你的东西,那算咋回事儿?”冯丽霞站在那里,没有伸手去接。“你特意买的,也可以特意卖了呀?”
“哎,别这么说。我大老远地跑一趟,多不容易呀!” 马叔叔仍然坚持着。“你还是拿着吧。”
说着,他突然伸出左手,一把拉住冯丽霞的手,右手用力把那红缎子小包,硬生生地往她的手里塞。
她扭动着身躯,挣扎着要抽回手,就是不接他的小包。
两个人撕扯了几下,忽见那个马叔叔突然停了下来。
张无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紧张地注视着院子里的两个人。
只见那个马叔叔慢慢地收回右手,左手小心翼翼地打开右手上托着的那个小红包,吃惊地叫了一声:“唉呀!你看,你看,这镯子都弄断啦!”那语气中充满了沮丧、失望,似乎还带有一丝怨气。
“俺说了不要你的东西,你偏要给。”冯丽霞把头扭到一边,也埋怨道。
“咳——这玉镯子…… 是我花了两百块钱买的……”那个马叔叔摇首顿足,一副伤心的样子。
“别说是两百块了,你就是花两千块买的,俺也不稀罕。”冯丽霞似乎并不为所动,一点儿也不同情他。
那个马叔叔唉声叹气地收起小红包,出了院门,骑上摩托悻悻地离开了。
张无金也不知道他两百块钱买的是什么玉镯子,怎么就这么撕扯了一下,镯子就断了。咳,本来他是满心欢喜地要讨冯丽霞喜欢的,却没想到“窝窝头儿翻个儿——它现了大眼儿了!”
看着那个马叔叔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张无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有说不出的高兴。
为什么一有年轻人追求冯丽霞,自己就不由自主地心率加快,血压上升,显得很紧张?难道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已经喜欢上她了? 他想。
不可能吧? 应该是因为他们救了他,自己心中一直想要报答,是一种感恩的表现吧?也可能是看到他们一家生活艰难,心里产生的同情心吧?
这是不是人们常说的,嘴上很纠结,可身体却很诚实呢?
这是不是又是一种生理反应呢?想到这,他回想起来,自从被绑架后直到现在,自己确实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碰过女人了。以至于看到猪圈里的母猪,都觉得有点儿“眉清目秀”的了!
可是当他看到冯丽霞时,脑子里却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歪念头,只是觉得心里有一股略酸又甜,有时还麻麻的感觉。
不管怎么样,还是随着自己的心走吧,他想。
后面的一段时间,他努力帮助冯丽霞做他力所能及的工作,把喂养牲畜的活儿,都干了一遍。
这不仅包括给老黑喂草,喂饲料,给十几头猪和一群鸡鸭喂食,还包括准备饲料,搅拌饲料了。
他的脚趾也渐渐痊愈了。虽然还不能走路,但如果不走动,左脚这边他可以用脚跟踩地,双手挥动铁锹,搅拌饲料了。他也可以两手将木桶中的饲料,慢慢地散开到牲畜的食槽里,而不需要董阳再用勺子来摊开了。
他还学会了拄着拐杖上下楼梯了,也是他第一次爬上二楼,在楼上的客厅里,跟董家一家人一起吃的饭。
其它一些重活儿,他还暂时做不来,比如清理牛圈,猪圈和鸡鸭舍,也就是清理粪便,重新铺上稻草等等。还有就是下田干活儿。
现在是春耕季节,冯丽霞要经常赶着老黑下田去耙田。因为是种水稻,人要站在泥水里,扶着犁耙,跟着老牛走。他只能等到脚趾痊愈了,才能下田。他希望即使赶不上耙田,至少能赶上插秧。
随着他在董家的活动范围的逐渐扩大,他与婆婆和董婷的接触也渐渐地多了起来。有时他也可以帮助婆婆照看一下小孩儿,冯丽霞在家时,婆婆也可以出门,去董阳二姑家去串串门。
婆婆话不多,对他也很客气,但总是有意无意地盯着他手上的手铐环扣,像是看到了什么危险一般,让他很是不舒服。
他一直思考着要想个办法,把那两个环扣去掉。他曾试着用锉刀将环扣磨开,也曾想用锯把它锯断,可都因为手铐的环扣是用特殊的钢制成的,硬度很高,一般的锉刀和手锯,根本奈何不了它们,他只得另想办法。
空余时间,他便在农具间练习木工技艺,争取把木工书上讲的技术,都练习一遍。这其中便包括使用刨子,把木板、木柱刨平,在木梁上打各种形状的孔,比如圆形的,方形的,长方形的等等。
他听董阳说,在学校上体育课时,他最喜欢踢足球。于是便用农具间里的竹子,砍成细条,编了一个竹子足球给他踢。他想等自己的脚完全好了,就准备教董阳踢球。
这一天下午,他正在二楼客厅照看着董婷,婆婆在隔壁的厨房里准备晚饭,董阳一个人在院子里踢着那个竹足球,这时只见冯丽霞牵着老黑,从田里回来了。
她一上楼,就兴奋地对张无金道:“今天下田时,听村里的彩云说,他们明天去镇里办事儿,俺可以搭她家的车一起去。”
张无金一听,也马上来了精神,连忙说:“太好了,机会来了。”他刚要告诉她需要去教育局询问的事情,猛然想起婆婆就在隔壁,于是又压低声音道:“这样吧,吃完饭我回农具间,把需要做的事给你写下来,你过来一下,我给你讲一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