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末年,由于清朝腐败不堪和资本主义列强侵略的深入,中国陷入严重的民族危机。先进的中国人纷纷探求救亡图存的办法。随着资本主义经济在中国的发展和西方政治思想学说的传播,代表新兴资产阶级的政治势力开始登上中国的政治舞台。以孙中山为首的一批志士仁人选择革命救国的道路并为之做出不懈的努力。1911年10月10日革命党人发动成功武昌起义,并在随后的两个多月带动中国各地的革命响应。12月29日,清朝原有的22个行省中业已独立的17个省,派出代表,推选刚刚返国的孙中山先生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2年1月1日,孙中山宣誓就职,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中华民国正式成立。
当我投靠袁世凯的时候,很多过去的同志跑过来质问我到底为什么这样做。
为什么?我想实现自己的理想,仅此而已。
我和苏小姐是在教会认识的,教会是我当年常去的地方,只要你装出一副虔诚信仰上帝的样子,就会得到识字的机会,还能学到洋文。有个小病小灾还有免费的药物,这对家境平平的我来说,实在是个学习的大好机会。
“啊呀,你的英文说的真好。”苏小姐拍着手笑着,露出了两个大大的酒窝。
“好有什么用,乡下又没几个人听懂。”我有些嫉妒地看着苏小姐,她爹是城里的督办,宠她宠的很。
“袁世凯大人办了北洋女师范学堂,专招女学生,你要不要去?”苏小姐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要是去,我就有伴儿了。”
我动了心,自小我就爱读书,也爱舞枪弄棒。很多人夸我聪慧,脑子活,要是男子一定会有出息。我不想像其他女子一样草草嫁人,我想出去见见世面。
“可我没钱。”我苦笑着摇摇头。“念书要花不少钱吧?”我爹死的早,几个哥哥都成家单过了,家里只有我娘守着剩余微薄的家业陪我,怕是不会舍得太多钱送我出去。
“你要是想去,我来想办法。”苏小姐大包大揽地说道。
她本想着跟他爹撒撒娇,要出两个人的学费。可她爹更精明,将我叫到家里,虽没直说,但话里话外就是要我做苏小姐的陪读丫鬟。我不会出现在学生名单里,但可以跟苏小姐一起听课,前提是我要照顾她的饮食起居。
没关系,只要出去就好,走出去我就有希望。于是我随着苏小姐来到天津城里读书,第二年又随她去了法国留学。
“ma chérie(亲爱的),你真的要回国吗?”苏小姐晃着手中的咖啡杯,吃惊地问我。“留在法国不好吗?我知道勤工俭学很苦,可你是那么的intelligent(聪明),等毕业后,你在法国会发展的很好的。”
我望着她红唇一张一合,吐出夸张的语句,心里不由生出几分感慨。三年过去了,苏小姐已经成了地地道道浪漫的法国女郎。她披肩卷发取代了从前脑后的发髻,身上的旗袍也换成了优雅的连衣裙。
“反正我是不回去的,我喜欢迎风绽放的薰衣草,喜欢富丽堂皇的凡尔塞宫,喜欢庄严肃穆的巴黎圣母院,喜欢柔和清甜的葡萄酒,喜欢这里空气中飘着的香气---那是自由的味道。”苏小姐微闭双眼,陷入陶醉之中。
我不想和这个不谙世事、生活在童话中的女友讨论什么。她对德·古热夫人于1791年发表的《女权宣言》不会感兴趣,对曾手持武器攻陷巴士底狱的女子事迹也会敬而远之。可是那些都深深地吸引着我,让我迫切想回到祖国做点什么。乱世出英雄,那个英雄为什么不可以是女人,为什么不可以是我?
回国之前,我转道先去了日本,在那里,我加入了同盟会,成为其中一员。
“佩贞,绑好了吗?”白雅雨把头探了进来问。
“绑好了。”我得意地让她看我的大肚子。在厚衣服的掩盖下,没人能看出来里面藏着的炸药。
“长枪藏在棺材里,我来当死人好了。”汪云一本正经地说着,然后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些女子都是我的同志,我的战友,我们有着共同的理想:誓灭清廷,建立共和。我们有着共同的抱负:女性身为国民,当效花木兰、秦良玉之举动,投身行伍,与男子一起担当保家卫国之责。我们有着共同的心愿:男女平等,共兴华夏。
志同道和的女子们在四面八方为革命作着工作,演讲、印宣传单、募捐、运送武器,办学、参与刺杀……,我们拼命想证明自己,男人能做的事,我们女人一样可以做。
“佩贞,还是算了吧。”我娘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你这次进牢房,在里面呆了半个月,很是吃了些苦头。咱家的家底儿也让那些坏人搜的差不多了。你就别干那些要命的事儿了,啊?咱们离开天津,去上海投奔你舅舅。”
我谋划天津起义时被奸人告密,官府把我抓入牢中。好在我平日小心谨慎,没有留下什么把柄让他们有机可趁,只得偷偷把我放了回来。这让年过七十的我娘很是担心。
“来上海更好,这是一片更广阔的天地。” 林宗雪兴高采烈地接待了我。她是南社的骨干,经常单枪匹马乘着火车,四处去秘密分发宣传孙先生思想的《民立报》。
“林姐,我想办学堂,我觉得咱们不应该直接马上沙场却敌,要先开展一系列的军事训练,为战争做周密的准备。你看看我的课堂表。“我将拟好的教学课程给她看,里面有体操、测量、绘图、侦查等一系列内容。
“不错不错,我的女子军团等着你输送军源。“辛素贞扬眉笑道。
那是多么激荡的风云岁月。沈警音为队长的“上海女子北伐敢死队”,陈也月为队长的“女子北伐队”,辛素贞组织的“女子军团”,林宗雪、张馥真组织的“上海女子国民军”,吴木兰发起的“女子经武同盟会”、我创办的“女子尚武会”等等,都斗志昂扬地站在革命的最前列。
只是没想到,辛亥革命成功之后,我们却遭到被抛弃的命运。
“为什么《中华民国临时约法》的草案中没有“男女平权”的条文?”唐群英愤怒地拍着桌子。“当初同盟会政纲中明明有“主张男女平权”的内容,女性同胞也为此作出太多努力,凭什么现在删除了?”
“对啊,我们组织暗杀团、先锋队,为革命流过血,牺过牲,生死置之度外,志在救国,目的就是为了争取自由平等,使国内女子人人享有幸福,如今革命成功,我们却得不到应有的待遇,则从前之尽瘁何为?我们不答应!”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挥舞着手臂。
“对,不答应!居然说选举权与被选举权只属于男子,女子同精神病患者、吸食鸦片者、不识字者一样,都没有这项权利!凭什么?” 傅文郁不禁放声大哭起来。
跟我们一起去议会抗议的女人们一拥而上,抓住那帮男人又踢又打,看着他们狼狈不堪的样子,我心里涌起的不是快意,而是悲凉。女军队伍已然被强迫解散,如今连孙先生对女子的参政权都避而不谈,我们想做一番事业真的这么难吗?
“佩贞,我累了,我们所有的努力都没用了。我已经决定出家为尼了。”张馥真一脸木然。
“真真,这怎么可以?振作起来。我们还有机会。”我着急的拉住她的手。
“算了,要我像其他姐妹们回归那刚刚逃出来的家庭,我做不到。要我嫁那些臭男人,我也做不到。除了出家,我还有什么办法?”张馥真表情没有一丝改变,如同佛堂里被青烟笼罩的雕像。
不,我不甘心,我还想从政,我还想做事。
“沈佩贞,听说你要去袁世凯府里当顾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唐群英指着我的鼻子质问。“袁世凯窃取革命果实,还反对女子参政,咱们明明说好了的,呼吁全国二万万妇女,一次争不到,二次再争,二次争不到,三次四次,乃至无数次,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你忘了我们当初的誓言了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没错。”我拨开她的手冷冷的说。“每个人的身份要随处境改变,我现在能当顾问,当高级参议,能参与国家事务。这就够了。”
“你,你怎么能这样?”唐群英气的手都发抖。“袁世凯要复辟你知道吗?恢复帝制,那我们从前的革命工作不是白做了吗?”
“你以为没白做吗?同盟会把我们当什么了?利用完了就抛弃。他们说好的男女平等呢?”我也提高了声调。
“你不会有好结果的。“唐群英一跺脚,转身离去。
谈话就这样不欢而散。从此以后战友们劳燕分飞,各奔西东。
唐群英说的没错,我不过是与虎谋皮而已。此时的北京政坛就是一摊浑水,尽管我卖力工作,却还是被那些臭男人诬陷。
“汪彭年,你给我出来,你为何在报纸上胡说八道,说我与江朝宗在醒春居酒楼,划拳喝酒嗅脚?辱我清白。“我带着一群姐妹闯入汪公馆,逼《神州报》主编汪彭年出来和我对峙。
“我家老爷不在,姐姐你还是回去吧。”汪彭年不敢出面,派出一堆莺莺燕燕来说情。
“汪彭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的心,你想当议员,踩我上位,你做梦。姐妹们,给我上!”
我带去的人一哄而上,将汪公馆东西砸的稀巴烂,却不小心误伤了在汪公馆客居的议员郭同,他一纸公文将我告上法庭,最后,我被处以半年有期徒刑。出狱以后,政坛已没有我的位置。
“佩贞,我在长沙开设女子美术学校和自强职业女校,你来帮我吧。”唐群英的来信十分恳切。看来唐群英也终于想明白了,女子连生计问题都难以解决,还谈什么参政权?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不过,办学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政府分文不出,经费都靠唐群英自己变卖家当,又能支撑几天呢!
唉,革命二十余年了,男人们却还想着女子无才便是德,中国拿什么和列强争高低?不败落才怪呢!我苦笑着地将信纸撕成碎片,一扬手,扔到了窗外。
“号外号外,巴黎会议协议签订,德国在山东权利被转送日本啦。”窗外报童的喊声传入我的耳朵。我能做什么?我能做什么?我无力地躺在长椅上,看着手中明天去德国的船票,心中泛起阵阵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