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奉召带数十亲卫,驰往蒲州,谒见父皇。
武德道:“自去岁十月出兵,至今已近半年。近来敌军接连惨败,金刚胆寒,已成惊弓之鸟。宜及时进兵,收复失地,然后抽出大军,经营东方。”
原来自李世民出兵柏壁以来,唐在崤山以东与窦建德、王世充交界处,又是险象环生。
窦建德亲率十万大军,攻破唐淮安王、山东安抚使李神通所在洺州,窦建德宣布迁都洺州。
李神通被迫逃往黎阳依附徐世勣,同时向皇帝上书告急求援。
那时除京师长安必备守军外,仅存的关中精锐尽被李世民带出在柏壁与定杨军对峙,武德一时也派不出援军。
武德惊魂未定,又一个更坏消息传来:窦建德已攻陷黎阳(自然由于唐军主将李神通策略失当),徐世勣手下将领邱孝刚阵亡。窦建德擒获淮安王李神通、武德胞妹同安长公主、以及奉命招抚山东的秘书丞魏徵等人。
徐世勣率郭孝恪等本已突围,无奈世勣父母与袁紫烟等人俱陷夏军之手,世勣恐家人遭害,只得主动去夏军缴械。郭孝恪追随世勣多年,情愿生死与共,与他一同投夏。
窦建德得徐世勣,甚为器重,拜为左骁卫将军,命其率原本部人马仍据守黎阳,却留其家人在洺州,摆明了做人质。
徐世勣父母却深明大义,私下责怪世勣不该孤身投敌,劝他自古“忠孝难两全”,在外若有机会,让他仍逃归大唐。
窦建德、王世充在将唐军差不多都逐回关中后,互相之间为争夺地盘,剧斗不休。
武德皇帝寻思,若不乘窦、王根基未稳,予以打击,待其巩固后,必成为唐之心腹大患,全国统一恐怕遥遥无期。
为安抚幽州罗艺,让其对大唐死心塌地,牵制窦建德,年初武德敕封罗艺为燕郡王,赐国姓李,附皇家籍。罗艺为表对大唐皇帝赐姓封王感恩戴德,派将领薛万彻领军一万,作势西攻太原,呼应柏壁李世民主力。
刘武周不得不紧急从宋金刚麾下抽调万余劲卒,加强东部防线。
李世民听闻父亲提起不久前刚刚挫败的独孤怀恩谋逆阴谋,心中也是后怕连连!心想万幸天意助唐,竟将一场滔天巨祸消弭于无形。对于全国局势,世民自是心中有数。他向父皇奏道:“窦建德、王世充力量虽强,但其毫无远见,况二人互相牵制,彼此提防,绝不敢贸然进军关中,暂不足为虑。至于刘武周窃据太原,以宋金刚为屏障。金刚孤军深入,军中没有积蓄,全靠抢掠维持。去冬至今,已有很大消耗,粮草日益紧张,但尚未耗竭,仍有余勇可沽。此时进兵,为时尚早。估计最多再有两月,臣定为陛下破之!”
武德一向信得过二郎的用兵才能,当即表示:“但凭皇儿决断。”
这时却有人送来急件文书,皇帝拆开一看,原来是自己老同学、硖州都督许绍的紧急上疏,许绍上疏是为李靖求情——李靖前被李渊调任庐江王李瑗幕府,协助李瑗对付“梁帝”萧铣,但行至硖州时,萧铣军已打到硖州,李靖被阻久不得进,无法按期到达原定夔州。武德怒其迟留,又想起旧怨,竟下密敕令硖州都督许绍杀之。幸好许绍惜其才,不忍动手,连忙紧急上疏为李靖请命,恳请皇帝慎重考虑。
此时世民听父皇对他说出此事,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暗想幸好许世叔是明白人,否则我上次西征之时在李靖身上下的几个月功夫岂不全都白费?似李靖这般盖世奇才,一旦失去,再要到哪里去寻觅?此番若他不幸被父皇冤杀,我不但失去一位挚友,唐军更失去一位堪比韩信的将帅之才。
世民不觉又想起此番出征前父皇杀刘文静之事,心想看来父皇疑心颇重,他之所以不容文静兄,不容李靖,不过因为他二人才识过人,谋略超群。父皇身为天下主,似这般不能容人,如何能令天下贤士归心?况如今又是群雄争霸非常时期,得人才者,得天下也。倘若父皇一味猜忌,岂非为渊驱鱼,为丛驱雀?
世民心中腹诽,但他哪敢如此直言指责父亲?见父皇此际兴致甚高,只得委婉为李靖说几句好话,恳求父皇用人之际,用刑宜宽,请留李靖一命,着其戴罪立功。
武德想了想,又见老友许绍奏疏中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勉强答应儿子要求,派专使飞马赶至硖州,追回斩杀令。
父子竞夕相谈,表面看似乎又回到当初晋阳时父子间的亲密无间,然则世民心头终难驱散刘文静蒙冤的阴影,加之父亲此番又猜忌李靖,令世民心中隐隐不安。
上次在晋州战败被俘的唐将刘弘基亦寻机从定杨军中逃回长安,此番随同护卫皇帝来蒲坂。因已扫清蒲坂这颗钉子,翌日,武德命从原围困蒲坂军中抽调二千人马,交刘弘基带领,随秦王同返柏壁前线,随后自己放心返回京师。
过了一阵,武德闻奏,巴蜀开州蛮族首领冉肇则叛乱,率兵数万寇夔州,唐赵郡王李孝恭与之交战不利,仅能困守州城自保。
武德闻报大惊!巴蜀乃关中后盾,巴蜀若失,关中危急;而夔州又为巴蜀门户,夔州一失,巴蜀全境恐将崩溃!然唐军与定杨军相持正处于紧要关头,又要防守潼关戒备郑军,竟是无法派出一兵一卒增援巴蜀。
武德正一筹莫展之际,忽又传来夔州捷报。
原来李靖仅以八百步卒,于险绝之地设伏诱敌,大破开州蛮兵,阵斩冉肇则,俘获敌兵五千余人。
武德欣喜至极!手敕慰勉李靖:“既往不咎。旧事吾久忘之矣!卿竭诚尽力,功效特彰。远览至诚,极以嘉赏,勿忧富贵也。”授其行军总管,兼摄赵郡王李孝恭行军长史,所有平定萧铣军政要务,俱可会同李孝恭商议后便宜行事,不必先行上奏。
李靖上疏献破萧铣十策,武德见奏疏,大为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