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水灯
审讯室内此时陷入苦战。
「我都和妳说了！我和何庭漪的死没有关系！你怎么听不懂人话！真不知道我纳税养警察做甚么！」顶着瘀青熊猫眼的林崖丰也不演戏了，一甩之前的客气模样，面对胡艳的逼问他也失去耐性，开始拍桌对警察大小声。
「林先生请您冷……」
「我很冷静！何庭漪自己摔进水里关我什么屁事！你们警察硬要扣我帽子也得拿出证据来啊！没凭没据的三番两次传唤人烦不烦啊！」
「咱们都是依法行事，您只需诚实交代当晚的行踪，自然会还您清白。」
「我都说了要问就问陈昆仪，票是她订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胡艳暗自叹口气，这样的鬼打墙推托谈话已经持续好久了，林崖丰知道他的偷情照被传到胡久酒手里后更加不肯配合，最后恼羞成怒开始跟她硬碰硬，话题几乎没有推进。
现场警察同仁都看的出来，林崖丰已经动摇了，他显然还有事情未全盘脱出，他越是用怒吼掩饰心虚就越是可疑。
但眼下恐怕问不出什么了。
「我知道了，您先休息一下。」胡艳只好先把人放出房间，请同仁盯着他别让他离开，接着请和他一起编谎的陈昆仪进来。
直觉归直觉，没有实证警察也不能拿他怎样。
法律之前人人平等。人类的法律就是这点有趣……若依妖界的规矩来办事，就是谁的拳头大谁就能发声，令人无奈的弱肉强食，所以我才喜欢人界。胡艳暗自想着。
陈昆仪进来时胡艳有些惊讶，据上次见面也不过一星期左右，陈昆仪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的黑眼圈象是好几夜不曾合眼。
「胡警官……又见面了……」陈昆仪低垂着视线，有气无力的说。
傻女孩，交往到这样的花心烂男人，扯谎被戳破还被男友推托。
胡艳看着这样的女性，忍不住脱口问出：
「那男人值得妳这样糟蹋自己吗？」没想到话一出，陈昆仪豆大的眼泪就流下来。
胡艳连忙请同仁拿卫生纸给女性，她接过卫生纸低声抽噎，声音如此压抑，连哭都卑微到不敢放声宣泄。
「我如果……没了丰哥……我就什么也没有了……他没那么坏……他就是多情……偶尔会被其他女生吸走……但最终他还是会回头找我……我才是他的避风港……只有我能接纳这样的他……他需要我……」
胡艳走到她身旁轻拍她的背安慰她，这暖心之举使女性哭的更难过。
他才没你想得那么好、是他不配你、何苦自欺欺人……这些老掉牙的劝说话到了嘴边又被胡久酒吞回去。
这些话无益于陈昆仪摆脱现况。她需要的是一剂猛药。一剂又毒又甜的强心针。
「你有自信能够永远吸住他吗？」
胡艳贴上陈昆仪耳侧，如丝黑发垂在陈昆仪肩颈上，宛如勒住猎物咽喉叫她动弹不得，旁人看起来就像在低声安慰，熟不知妖魔的糖衣毒语已然悄声流入陈昆仪耳中。
「世界上比你漂亮的女人比比皆是，提心吊胆的等他回头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
胡艳狭长的狐眼散出微不可察的妖异金光，一字一句挖出陈昆仪的伤痕。
「抛下他？或者铐住他，你好好想想吧。这是我的联络方式，随时都可以联系我。」
陈昆仪圆睁着眼，接过写有联系方式的字条不发一语离开了。
陈昆仪走后，外头的警察同仁打开审讯室门，脸上表情微妙：
「学姐你和陈小姐说了些什么？她看起来……安静的有些诡异。」
胡艳收敛起神色，淡回：
「劝她好好照顾身体罢了。」她转移话题问起另一件要紧事。
「监视摄影机有发现什么吗？」
「有些发现，待会开小组会议时一并报告。」
「好，我整理一下马上过去会议室。」
胡艳收拾好文件后走出审讯室，坐在外头的曹远仁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一旁的葛阳轩见她出来也立刻迎上前，不用问也知道两人想说什么。
胡艳来回扫视两个男人，暗叹何庭漪的感情生活也真是太精彩了，脚踏三条船还能让他们如此挂念。
「我记得你是水族馆的导览员跑跑吧，又见面了。」
胡艳稍微打招呼后好奇问：
「能和我说说你怎么发现林崖丰的吗？那时间你在水族馆做什么？」
葛阳轩照实回答：
「我替伯父伯母整理庭漪留下来的东西，以及帮游览车司机归还钥匙，后来阿冬突然出现，他说要找手机，我追着他进展示间，这才撞见林崖丰。」
胡艳原本低头作笔记的手停下。
「你说的阿冬是何庭漪的弟弟俞冬涟吗？」
「是啊。」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我的意思是时间点你还记得吗？」
曹远仁注意到学姐的表情有些古怪。 葛阳轩也留意到她话中有话。
「是晚上八点半左右的事，我追上阿冬前在柜台看了眼时间，我很确定。」
「你的意思是你在昨晚八点半在水族馆看见俞冬涟进馆了？」
「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胡警官？」
胡艳陷入沉思，似乎想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她示意两人跟她走。
他们来到茶水间，里头除了饮水机、冰箱还有流理台外，还摆了沙发和电视，三人进来时有几名警察正在休息看新闻。 胡艳拿起遥控器将声音开大，新闻台播报中的头条焦点正是水族馆溺死案。
『带您追踪这起骇人听闻的悠海乐园水族馆女尸案，在今早传来重大消息！警方查验现场时发现另一具男性死者遗体！距离女性死者发现地仅十公尺距离，死者身分警方仍在厘清调查！下一则新闻带您看——』
葛阳轩看着画面上被拉起封锁线的水族馆，感到世界天昏地暗，若不是曹远仁快一步扶住他，他只怕会当场跪下。
胡艳小心翼翼的挑选用词，但不论她怎么粉饰，事实依然残酷。
「这件事尚未对外说明，但现场勘验结果几乎能确定，新发现的……就是俞冬涟。」
「俞冬涟他……已经走了有一星期了。」
水灯，亡灵之灯，指引之灯。 水灯，牵引迷途亡者的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