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是这个洋行的老板,不是官府的什么人,真来方放了心,暗自私忖着,这 两家靠在一起,彼此肯定有来往,从他那里兴许能探听到寇大哥的消息。想到这里, 他又转过身来,随牛致诚一起进了和家大院。
在牛致诚的引领下,真来方进了 “萃书楼”。和国基很客气地招呼真来方坐下以后,吩咐牛致诚倒了茶,叫他去吩咐一家人等一会吃饭,牛致诚知道他有话要问这个 陌生人,答应着出了门。真来方抬头打量着这间装满了书的房子,在心里惊呼;“好多 书呀!”
“我叫和国基,是’和记洋行’的大掌柜,请问先生贵姓,到这里来有何贵干?” 和国基笑容可掬地自我介绍着,叫真来方喝茶,以打消他的顾虑。
真来方因为中午喝了不少酒,口早就干了,只是一心念着寇世民,忘了渴。现在 经和国基一提,才感觉到口干起来,端起茶杯,几口便喝干了杯中的水,和国基又起 身为他倒了满满一杯。
在乡下生活了几十年的真来方,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大的城市,也从来没有看过 这么大的书楼,这么多的书,也没有见到过这么风度不凡的大洋行老板,幸亏同寇也 同交往了几个月,从他的言谈举止中学到了不少东西,面对和国基也还不胆怯,见和 国基和颜悦色地问他,便打算慢慢把自己到这里来的目的告诉和国基,希望他能帮助 自己找到寇世民一家,或者打听到他们一家的下落。
“我姓真,是从湖北到这里来的,想到这里来做点药材生意。”真来方清楚,面对 这位洋行老板,绝对不能像对那小客栈的掌柜一样说假话,如果给这位老板一个不诚 实的印象,接下来的话就不好谈了。但是,他还是抛出了一个“药”字以试探对方的 态度。
“噢,是位远客。请问真先生是第一次到济南来吗?”和国基听说真来方是做药材 生意的,估计他与“寇宝泰”有关系,也许与寇世民一家有往来,他心内一喜,又问 了一句。
“对,是第一次到济南来。”真来方因为同寇世民交往了几个月,对和国基说的话 都听得懂,便夹着北方腔,一字一句地慢慢回答着和国基的话。
和国基听说真来方是第一次到济南便到“寇宝泰”来,肯定其中有原因,得打消 他的顾虑,慢慢来,让他把他来的真实目的告诉自己。打定主意以后,和国基起身邀 请真来方一起下楼吃晚饭。真来方推托着,说在客栈订了饭,和国基说进门便是客, 让客人饿着肚子走了,对不住人。真来方见和国基十分真诚,便同他一起下了楼,走 过山下的长廊,来到一处正房。和国基将真来方引进门,走进了餐厅,坐在餐桌的首 席,安排真来方坐到自己的身边,也叫牛致诚来坐顺旁边,陪真先生喝酒。真来方打 量着偌大的一张长饭桌,桌上雪白的桌布摆得十分整齐,洗得一尘不染的碗筷,眼睛 都花了,不知道该如何下手。厨房的佣人见东家上了桌,连忙叫来了夫人和在家里的 几个儿女,大家坐下来后,和国基向夫人介绍了真来方,也向真来方一一介绍了自己 的夫人和在家的幼子及两个女儿。菜上来后,和国基叫佣人倒了酒。他举杯对真来方 的到来表示欢迎,真来方道了谢,十分不自在地喝了酒。对这么讲究的进餐场子面, 真来方也从来没有见到过,更不知道如何动筷才好。
和国基见真来方十分拘谨,笑着同他说话,以缓和他的拘束情绪,慢慢地,真来 方随便了一点,十分谨慎地喝了一杯酒,便半饥半饱地吃了一碗饭,尽管很饿,他再 三警告自己不能现出讨饭相,让人家瞧不起,下面的话也不好再说。
吃完饭后,和国基领着真来方在花园里四处看了看,一路走,一路介绍着从外地 搜来的花草、名石,他指着一块浑身是洞的大石头对真来方说,这是一块从你们江南 买来的太湖石,光运费就花了一百多两银子。真来方对这样的石头也是第一次看到, 这块大石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块大石头被和国基安放在开满了荷花的池塘里,十分 好看。真来方在心里惊呼着人与人的不同,有的人为一日三餐奔波,有的人却能用野 物来养神,难怪寇大哥再三叮嘱他勤奋做事,叫他送后人多读书的,这大世界与他那 小山村就是不一样。
慢慢走上山后,和国基又将真来方引进了书楼,拉亮了电灯,请真来方坐了下来, 直截了当地问他与“寇宝泰”有没有关系。真来方因为听客栈的倪老板说的话,也不 敢说与寇世民的关系,支支吾吾着,说没有关系,只是听人说这个地方很神奇,来看 看而已。
和国基看了一眼真来方,知道他在了解自己身份的时候要他说出真心话很难,便 长长叹了一口气,为了打消真来方的顾虑,让他说出心里话,便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同 寇世民的交往说了出来,真来方认真地听着,也听出了他说的与寇大哥告诉他的一模 一样,越往后听得他越目瞪口呆。
原来,寇世民偷偷离开开济南后,兔子迅速赶到了烟台,告诉了寇德彰清兵已经 追到了济南,传了郭子昌的话,叫寇世民一家赶快上了船,到日本去了。官府找了几 天也没有找到寇世民一家人的影子,为了回朝廷复命,刑部差使景涵儒下令查抄了寇 世民的所有家产,没收“寇宝泰”充公,并要捉拿寇龙孙和郭子昌回京城去复命。和 国基看到寇家大难临头了,便站了出来。替寇龙孙和郭子昌说人情,景涵儒得了和国 基的重金最终网开一面,就地遣散了 “寇宝泰”的所有员工。只是在大家陆续离开济 南的最后一夜,“寇宝泰,突然起了大火,一场大火烧垮了这家大药坊,第二天,人们 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了寇龙孙已经被烧焦了的尸体。据郭子昌后来说,寇龙孙拿钱打 发了所有员工,又安排车辆叫郭子昌带他两家人先走,他再在这里看看风头,等一下 寇世民的消息,过些时再回烟台去,没想到他以身殉了义,与“寇宝泰” 一起同归于尽,报了寇德彰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