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
海岳开襟射天球
松风梦月抖空竹
又过了几天，咸丰和兰儿在圆明园的附园长春园众的海岳开襟玩冰嬉射天球。海岳开襟位于长春园西长河水域中间之圆形大岛上，岛上建三进三层庑殿顶楼阁，阁北建大殿五楹，前出厦殿三楹，白石台上围雕栏两层，台之四周各建水码头一座，又在阁之四面堆置土阜石山四座，把自然空间封闭，布局十分有趣。阁北五楹大殿，名曰林渊锦镜；阁南五楹大殿，名曰秀挹岑清。岸南边有一个大式重檐四角方亭，亭名流香渚。
咸丰和兰儿便在此亭上观冰嬉，这海岳开襟的建筑耸立在湖面上，屋顶铺黄色琉璃瓦，华丽的建筑群像托在玉盘之上，又如同漂游于云水之间，浮光丽影，格外迷人。此时的湖面上却以结了厚厚的冰层，一派千里冰封的北国风光。
咸丰身穿一件果绿色暗花缎琵琶襟皮褂，此皮褂款式为圆立领，右衽琶琶襟、平袖、三开裾。领口缀铜镀金簪华扣一枚，铜镀金龙纹币式扣五枚，雪青色素纺里，后背镶羊皮。面料为绿色牡丹纹暗花缎、立领。镶饰出峰，领、袖边自外向内镶饰青白肷镶福寿字貂皮边，元青色梅花长寿织金缎边，捻金线樗蒲纹蕾丝花边。兰儿则穿一件品月色缂丝凤凰梅花皮旗袍，此袍以缂丝面料为表，以灰鼠皮镶嵌银鼠皮为里，领、袖边均用出锋装饰。正面绣着的面积的梅花，前后身各缂织一只俯姿展翅的凤凰，凤头为两色缂金，间饰干枝梅花，下幅饰有两色绎金丝海水江崖，领、袖边缂织蝴蝶绦边，缂丝元青长圆寿字梅花边，元青织金缎长寿字梅花边，图案大气，用色华丽，浑然一体。衣襟处缀有铜镀金錾团寿字扣一枚，铜镀银錾龙纹币式扣五枚。这种缂丝面料的织造比较繁复，史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的说法。
咸丰又觉得在亭上观看冰嬉不过瘾，便又让取了冰床而至。这冰床长约丈余，形同龙舟，底部装长帖条，上部有金漆宝项，又配有明黄色的缎篷，两侧描金画彩，内设御座。
咸丰下了亭来端坐在冰床之上，后面有大群侍卫推动冰床，仪仗随后，十分威武壮观。兰儿也坐在咸丰身边，口中吃着樱桃肉。兰儿近来十分好吃这种樱桃肉，其是用新鲜樱桃配以棋子般大小的猪肉放在白瓷罐中煨制而成。樱桃又名车厘子，味道甘美适口，性平偏温，有健脾暖胃，补益气血之功效。从前隋唐时还有一种樱桃宴。
咸丰口中却吃着榆钱，这种食物是每年早春榆树发芽时，制成榆钱饼，又名榆荚仁，味酸微辛，性平偏凉无毒，功能补肺，敛心神，止渴，清湿热，帮助人睡眠。当年乾隆就十分喜欢吃这种食物，还分赏后妃、皇子、大臣们品尝。咸丰也好吃此物，还让御膳房一年四季都做这种食物供其享用。
兰儿头戴翠嵌珠宝头簪，耳戴翡翠三连环耳坠，手腕上戴这镶红绿宝石珍珠玳瑁手镯，手指上戴白金镶蓝宝石戒指，指上套着玳瑁嵌金宝石珍珠翡翠指甲套。当时的后妃将蓄指甲当作一种乐趣，为了保护指甲所以特制这种指甲套，其造型结构较复杂，外面装饰亦考究，呈弓形，自口至指尖渐细，脊背可以伸缩，使用时可根据手指粗细适度调节曲度。据说兰儿每天晚上临睡前，有两名宫女专门为兰儿清洗指甲。指甲若有不平之处，则用小锉子锉平，使指甲保持均匀。再用小刷子把指甲里里外外刷洗干净，用翎管吸上指甲油涂上一层保护层。临睡前还要套上黄缎子做的指甲套，白天再换上金银质地的指甲套。
兰儿腰间还配戴着一个和阗玉镂雕荷莲纹香囊，此香囊由囊身和丝带两部分组成。上部为似弓形的横梁，两端各有一螭头向上勾回，下端有两榫插入盖内，横梁内镂空，系绳自顶端贯入，在横梁内分向两半合并而成，镂雕荷叶、荷花、慈姑、水草等纹饰，碾琢精致，十分可爱。
咸丰和兰儿坐在冰床上观赏着银装素裹的浩渺雪景。这时又有一些八旗冰鞋营表演冰嬉，这冰嬉又称冰洗，包括走冰鞋、抢筹、抢球、转龙射球、大滑挞、射天球等项目，最早出现在宋代，到了清代满人又将其上升为国俗。八旗军队中还专门有溜冰的兵种，叫"技勇冰血营”。
这些八旗士卒个个精通此道，在滑冰的过程中不时还来上几段“杂技”如在冰上飞叉、耍刀、爬竿、弄幡、使棒、叠罗汉等，有些还会单人或者双人一起表演诸如金鸡独立、蜻蜓点水、紫燕穿波、凤凰展翅、哪吒闹海、双燕飞、朝天蹬等。表演之后，又开始表演射天球，其又叫冰上较射，是走冰和射箭合二为一的冰嬉。射球兵士一百六十名，幼童四十名，都穿这马褂，背插小旗，小旗分四色。
只见这些人一字排开，手持弓箭，列成一路纵队，井然有序的从冰场中央的三座旗门中穿过，在晶莹的冰场上，形成旋涡状排列，威风八面，气势不凡。一声令响下，各弓箭手争相而出，互不相让，快速滑向旗门，各施手段。有的单脚点冰如同金鸡独立，有的如凤凰展翅、果老骑毛驴、燕子戏水、有的躬身施射，有的滑过旗门后来了个犀牛望月，回首疾射，弓响箭出，身手敏捷，英姿勃勃。
咸丰手中又玩赏着一个掐丝珐琅云鹤穿花纹鼻烟壶，此壶为铜胎鎏金；蓝釉地，此蓝深湛有碧海青天之感。壳身上祥龙缭绕，落花纷坠，丹顶白鹤五羽，翩翩而其姿各异，舞唳翱翔其间。颈边和足际所饰之如意云纹和仰莲纹，正红浓绿相间，用色大胆洒脱。
咸丰看了士卒们“射天球”的表演，表示满意，又对身边兰儿道：“先帝爷乾隆时有一个御前侍卫唤作喜贵，此人有‘冰上飞燕’之称，滑冰快若闪电，还写过一本书《冰鞋阵图口诀》十分有意思。”
兰儿听了，道：“这书臣妾倒曾未看过，改日弄来瞅瞅。臣妾听说太祖皇帝攻打巴尔特虎部落时，让士卒们换上滑冰的鞋子，非常神速杀到敌人的营地前，把这些部落全部给收服了。这些部落的人还把太祖爷的冰当成了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了呢！后来太祖爷十分重视这项冰上技艺，还专门组织了一支滑冰部队，可惜入关之后派不了多大的用处，尽成了天桥上的摆设——中看不中用。”
咸丰听了，道：“这南方河面上冬天根本不结冰，这滑冰人马也没有多大的用武之地，只能表演表演供人观赏而已。”
言语间士卒们又在冰面上表演起了冰上蹴鞠，即冰上足球。分二队，每队由几十人组成，各按位置站好，有“裁判”将皮革制成的皮球高高抛起，等到皮球快要落地时，队员们纷纷飞快的滑过来争夺。不但可以用脚踢，还可以用手抢接皮球，场面十分激烈、刺激。比赛又以射入对方旗门球多者为胜，这些人都穿着带铁齿的冰鞋给人一种来去如风的感觉。
咸丰坐在豪华冰床上看得津津有味，就像现代人通宵看世界杯决赛直播一般带劲，可惜就是当时没有啤酒助兴。
咸丰又命人端上一些点心小吃水果来吃，有杏仁饼、萝卜糕、芋头糕、水晶菊花糕、马蹄烧饼、豌豆黄、芸豆卷、松花饼、玉兰花饼、玉带花饼、玉带糕、雪花糕、玫瑰糕、茴香枣、冰果、金橙等。
咸丰又让兰儿用手剥开一个金黄色的橙子，以橙子皮为酒杯，陪他共饮“洞庭春酒”，并借着酒兴，填词一阙《生查子·软玉杯》云：“银妆素裹天，痛饮福海岸。柔软九回肠，冷却玻璃碗。纤纤白玉葱，分破黄金弹。借得洞庭春，飞上桃花面。”此词形象的描写了兰儿用纤纤玉手剥开金橙，斟上“洞庭春酒”，喝得面如桃花之情景。
兰儿见了此词，道：“皇上又拿臣妾逗闷子寻开心，不过词儿倒是填的好词！”二人闲谈不提。
又过了数日，咸丰和兰儿又在万春园中的“松风梦月”玩抖空竹的游戏。这万春园的园林布局，有人认为比北边的长春园略胜一筹。其总体布局疏而不散，聚而不塞，园境十分和谐。园中有大量的水面，在北面春泽斋的对面有一处景点唤作松风梦月，此为一座三楹殿堂，殿濒临水池，白石台上围以雕刻精细的莲花柱头栏板。殿前水面开阔，池中游鱼嬉戏，空中翠鸟飞鸣，心与景会，鱼鸟亲人，有物我两忘之境界。池边又种有紫色白色丁香花树，花枝荟萃，散发出沁人心脾的芳香，紫色白色的花朵似烟云掩映，将四周之桥廊遮蔽，风光十分怡人。
嘉庆有诗咏此处道：“春宇溟濛云气开，一梨甘泽应休征。敷膏有象繁滋泠，润物无声薄雾凝。既是四郊沛若遍，欣看三麦勃然兴。斋前茂对符楹额，林蔼波烟虚槛凭。”万春园中的景观虽为人工造作，却宛似天成，又有散中含聚，聚中含散的风格。嘉庆又运用了周易思想，创建了前所未有的春、夏、秋、冬景区，在中国园林中是少有的，其意蕴涵着一年四季农作物春耕、夏锄、秋收、冬藏的自然生长规律，同时还包含了王者对庶臣仁、义、礼、智、信、忠君、尽教、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训政方针。所谓“元者为春，为仁；享者为夏，为礼“利者为秋，为义、贞者为冬，为智。”这是《周易》中的一种说法。《周易》又云：“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道而天下化成。”园林造境又有聚散之道，聚我实，散我虚，实为阳，虚为阴。
此地池中还有白鹅成群，嬉水游弋引颈高鸣。兰儿和咸丰立在岸边观赏，绿水白鹅，静中有动，情趣非凡，这是以前人王右军好白鹅的典故而设。殿堂之中有一楹联为：“翠合三人连阆苑，波涵一镜俨蓬瀛。”出自乾隆诗《太液秋风》，三山指东海上的三座仙山，原诗为：“秋到宸居爽籁生，玉湖澄碧画桥横。荷风晚送残香气，竹露凉敲绿玉声。翠合三山连阆苑，波涵一镜俨蓬瀛。由来禁蘌林泉好，行乐还同万物情。”
此处附近还种这各种竹子，有方竹、紫竹、佛肚竹、罗汉竹、龟甲竹、凤尾竹、湘妃竹、金镶碧竹、小琴丝竹。这些竹子粗细不一，姿势有别，给人一种宁静、幽深之感。池边还有一座方形之水榭，三面临水，槛内有吴王靠，可倚坐吴王靠，欣赏池中的游鱼和白鹅。
兰儿和咸丰所玩的这种抖空竹，亦称抖空钟、抖地铃、扯铃，源于六朝时的舞轮手戏，空竹又分单箱和双箱两种。玩者双手各拿两根两尺长的小竹棍，顶端都系一根长约五尺的棉线绳，绕线轴一圈或两圈，一手提一手送，不断抖动，加速旋转时，空竹便发出鸣声。抖动时姿势多变，绳索翻花，表演出串烧、抡高、对扔、过桥等动作，还有一些令人眼花缭乱的特技，如“鹞子翻身”、“飞燕入云”、“响鸽铃”、“扔高”、“张飞骗马”、“猴子爬竿”等。这种游戏还是顽童之最爱，女孩子喜欢玩一种叫“仙人跳”的，先用脚踏在绳的中段，使在脚一侧转动的空竹由脚背上跃过至另一侧。男孩子则喜欢玩将空竹抛起，然后用绳接住，再抖或在抛掷的“满天飞”。当把空竹抛向天空时，感觉颇像孙悟空腾云驾雾直冲云霄一般，而且还要比赛谁抛得高，接得稳，旋转发出的声音更响亮。
兰儿先玩了一个猫跳法，又玩了一招“春燕衔泥”，玩得轻如燕子抄水，凤凰展翅。咸丰见了道好，又道：“传说先帝南巡到江南时，还以这钟空竹做媒呢。一天先帝爷到了竹乡吉山乡私访。有一天他渴了到一家人家去讨口水喝。给他水喝的一家人十分穷困，先帝爷便从地上捡起一个空竹，在上面写了几个字，让这家人家的儿子去吉山周员外家门前抖。三天后，这家人家的儿子去了，周员外一看空竹上有皇上的提字，要他把女儿嫁给这个抖空竹的小子。周员外不敢不从，只好乖乖将女儿嫁了了事。据讲周员外女儿出嫁那天，挑嫁妆的人挑出去两里路长，而吉山抖空竹的队伍也一路相伴两里路长。”
兰儿听了，道：“这故事倒也有趣，传说三国时才子曹植还写过一首《空竹赋》的诗。据臣妾知道这抖空竹的玩法招术可多了，名称也千奇百怪，有什么蚂蚁上树、鹦鹉上架、织女纺棉、怀中抱月、前后望月、脱竿飞旋、麻姑献寿、蝴蝶展翅、仙人打水、二龙戏珠、淑女抛球、仙人过桥、织网捕鱼、金凤展翅、天外云龙、龙门摇铃、时上翻花、西施舞琴、红玉击鼓、嫦娥奔月、凤舞九天、木兰舞枪、四喜临门、听琴落雁、旋龙出水、飞龙驮珠、神鲸摆尾、金珠绕身、弄玉跨凤、双星拱月、金凤双飞、仙人接露、仙鹤盘旋、背水摇扇、十八相送、藕断丝连、弯弓射日。”
咸丰听了，又道：“这空竹的声音嗡嗡作响，倒也热闹，玩这个东西亦可强身健体，据说此戏原为宫廷女子高雅之举，现在却为天桥杂耍艺人之三大技艺耍罐子，变戏法之一。”
兰儿听了，道：“民间人们可喜欢玩这种游戏了，许多小孩子都会玩。”
咸丰听了，道：“朕看你更像一个小孩子哦！”二人闲聊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