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还是第一次被人如此重视,却无任何欣喜,只余窒息之感。
发觉时,竟已不容他有补救之机。
之前程露霞在小蛇山对面潜伏时,为什么自己没有重视啊!
哪怕每天花几息时间,调出意念小手随意一扫,也会杜绝被人窥视!
兔十一说,计有三步。
首先,便是劫持枯冢谷众人,引蛇出洞。
这也是万刘二人的强烈建议。
郞二并不介意,便顺手为之。
其本意只是扣为人质,不想万刘二人狠毒,假传“圣旨”,挑拨兽人鬼动手,才伤了众人体魄。
无人幸免,人人负伤!
刚才他们相扶逃离,几乎只有半速于前。
据说事后,若无法和谈,若不被搭救,他们可能会被送到中转大狱,换些赏钱!
的确,连平岗中转大狱就在小溪之南!
正常人不过半个时辰,便至。
其次,在小蛇山和枯冢谷各留眼线,只要丁贵外出,便会动手来擒小蛇山众人。
正好今天,随着他外出,就已动手。
此一步,颇为郞二看重,不惜亲自出马。
这也是忧虑所在,郎二亲临,必不用再传什么讯息,即刻便能行动!
苦也!
据说枯冢谷被毁第二天,他就到过小蛇山对面,远远地观察。
只是那时丁贵正陷入睡眠,并未出门,他才没看见正主。
最后,郞二会以这些人束缚住丁贵手脚,之后要如何处置,全凭心意。
而所谓仙珍,便是阳气!
万万想不到,竟由程露霞透露出来!
她曾替宋离三度留书,最后一次过来时,突兀除临,正好听见阿水和袁熙提及仙阳,便记在心中。在那晚枯冢谷被闯入时,她想换取自由,便交代出来。
不想,坏在刘高身上,依然不肯放过她,才有了如今惨状。
反正刚才,丁贵斩去所有人身上的藤条时,就属她外表伤得最轻,没有血迹,被安排在一个独立的洞穴中。但此处,地面湿滑,污秽极多,气味熏鼻,令人恶心。
其身上已没有一处完整衣料,肌肤裸露,红斑点点。
若说失魂落魄,便是她的样子。
本来如一死人,一双黑眸,犹如灰潭,她却面对丁贵疯笑,只道出两句话——
生前为妓,死后为娼,这就是我的命吗?老天,你不公啊!
宋离和我,没有不同!
为何要说出来?!
丁贵此刻,只愿耳聋!
他心都要碎了,真想一刀抹了她。
原来,她真是个恶毒娼妇!
怪不得那天,付微会骂她——婊子货!
一点不错!
最终,他只斩去了她身上的藤条。
今后如何,再不关心!
这便算为宋离,还了那留书恩情罢。
何况,他理智尚存——
程露霞,为女者弱,无人救赎,哀莫大于心死,已然处于绝境,还能指望她什么!
稍显意外却又毫不在意的是,兔十一也要求饶跑路。
稍想一下也正常,他力有不敌走脱人质,不算大过,但身受重伤,再难听调,事后郎二也会赶走他。
走前他千恩万谢地讨好说,万刘绝不会有好下场。
郎二根本看不上他们,这里来投的人鬼,已有不少,却至今一个不存。
可这,还重要吗……
听完算计始末和顺手搭救,并没花费丁贵多少时间。
马不停蹄地,他疾飞回到小蛇山,几乎只用了来前一半时间,百息稍多。
只是,从未有过,青草地异常安静!
虽颇感疲累,但丁贵只余眼泪如雨!
心已在滴血!
啊——啊——啊——
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悲愤,他连发三声嘶吼,一声盖过一声。
哪怕处在开阔半坡,也引出回音阵阵!
吱——吱——吱——
小黑豆被惊,连忙不安吱叫,又离开他怀抱,一瞬而逝。
他哪里还能顾及!
泪眼之下,屋宇不存,天地皆毁!
右畔茅草棚倒了,四块菜地毁了,左畔两间茅屋也倒下。
中庭四间,无一幸免。
诺大的木桌,已成碎木,凌乱于草地上。
一瞬间,他便现身后山。
三间小屋,同样不存,只余一片狼籍!
下一瞬,他出现在果树小屋。
此屋完好!原来,程露霞还不知道此处!
刚存了点冀望,又马上绝望!
才推开门,便一目了然,里面一切如常,再无倩影。
毫无疑问,杜月儿同样被抓走了!
她是他的妻子!
还不知面临的,会是什么折磨!
但宋离,袁熙,阿水,小言,小灰豆,小九八和炎三,哪个也不能失去啊。
炎三,不是兽人鬼吗?不是第一勇士吗?为何不能阻拦?
正在怨天尤人时,他忽然一凛。
不对,还有机会!
郎二驻留此地抓人,必会回返,而对方并不知道老巢被闯。
对啊,还有救!
丁贵哪敢再担搁,泪痕都顾不上抹去,便一瞬飞起。
不多时,便至小溪。
洞府无异,和离去时一模一样,他心中稍松。
这很正常,以他快出常人十倍余的飞速,再怎么高估郎二,也会超出三四倍吧。
何况,郎二没有独自先回的道理,那速度就只能以袁熙和宋离来算了。
至少得一个时辰!
他没有进入洞府,只将洞门恢复,然后在溪岸附近,觅了块草从,隐坐其间。
清灵诀一遍遍地默起,慌乱也一点点排除。
他终于冷静下来,才意识到,竟将小黑豆忘了一干二净!
该死啊!
一遇事便慌乱无序,何时能改得了!
他欲哭无泪,但不敢回去寻找!
清灵诀又一遍遍地在心间流淌,终于,他坚定了决心,只以搭救为主,其他不再多想。
在煎熬中度过许久,一个时辰肯定过了,但仍不见一个兽人鬼过来。
倒是取水巨石那里,来过两拨人鬼。
再过一阵,他心里再难平静,要不要去半路拦截?
不好!
兔十一会不会耍炸,实际上,通风报信去了?
不可能!不可能吧?有可能吗?
时间上来看,之前肯定来不及,
现在一个时辰过去,就极不好说了。
可以肯定,郎二一行人,肯定没有直接从小蛇山飞回小溪,要不早被他追上了。
那,难道还从枯冢谷绕回来?
如果没有其他目的,除非对方是白痴,才会多此一举!
他们久居此地,岂能不明路线!
必然,这里头有问题,太有问题了!
丁贵对自己的后知后觉,实在无法忍受。
啪啪啪——
他连连自扇三个耳光,扇后又不得不忍痛,思考起来。
拿了人质,不回老窝,还能去哪?
要说一个时辰内,在半路被兔十一告密,的确有可能,但丁贵岂肯相信。
那便意味着,他已连续犯了三次低级,又致命的错误。
回小蛇山没有多看一眼,被人监视而不自知,再有无脑放人!
总之,就是警觉性太低!毫无心机!
现在,是要原地等待,还是要离去探寻?
对于丁贵来说,这又是一个极为艰难的问题!
罢了,自身速度无敌,往返一趟枯冢谷,无须多久。
正要起身时,忽听见一阵嘈杂嘀咕声。
他陡然一喜,是一群人过来了,而且已跃过取水平台,正向溶洞而来。
必是郎二等人!
摒息等候,不过几息,人群已到洞口。
丁贵大惑,居然只有十个人!
一眼便看到宋离和炎三居于当中,其他八个全是兽人鬼!
当先一人,必是郎二!
却和早前传言,大不一样。
狼首人身,尾巴蓬松,拖扫身后。其个头矮小精悍,身着白色锦袍,手上居然一把黄色羽扇,一派文人装扮!难怪喜好卖弄计谋,手下如云,却不敢正面挑战,真有愧兽人鬼作派!
其余七人中,曾见过面的有三人。
两次取水,尚存记忆。
不过,他们都无足轻重,懒得多看一眼。
稍有不解的是,七人全在,那周老伯又因谁而“亡”?
为何,天雷不曾降临凶手?
而万刘二人又在何处……
好在兔十一并未同行,那便是没去报信。
最关键的是,杜月儿等人呢?
为何只有宋离和炎三?
再看二人身上并无束缚,只是宋离泪眼不止,被一个独眼兽人鬼随时贴防。而炎三一脸黯然,却无人管束。应该是顾念同族,享有优待了。
丁贵迫切难耐,心里早有计议,一刻都等不了,就要行动。
眼见郎二飘身进洞,他的意念刺便径直击发。
目标正是宋离身侧的独眼。
啊——
伴着一声惨叫,独眼无法自持,已栽倒进溪水。
其他人闻声被惊,连忙望来。
丁贵轻身疾飞,几乎“啊”字才响,便已来到宋离身边,立即将她满抱在怀,完全不给他人阻挠之机。
其速,的确无人可及,更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下一瞬,他已退回溪旁,与兽人鬼对峙,保持数丈间距。
“炎三,还不过来!”
“师伯,真的……是你?”
炎三惊喜异常,从发愣中回神,毫不犹豫便飞过来。
哪怕别人全都醒转,也未阻挡。
“你没事吧?”
丁贵没有其他闲心,直接问向宋离。
“啊,丁大哥,真的是你……我很好,可是……可是……”
“快说啊,其他人呢?”
“他们……他们……”
“他们已在押赴地府的路上……你,便是丁贵?”
不待宋离道出,一个斯文的声音轻飘飘道。
不骄不躁,自信满满。
一番惊动,郎二已从洞口退出,面上十分淡定。
只是此语,听在丁贵耳中,却异常膈应!
哪怕没有被算计,他也无比讨厌,对方强作斯文之相!
道貌岸然,满腹娼盗,不过如此!
懒得理他,丁贵径直问向旁边:
“炎三,怎么回事?”
“师伯,他们的确……的确被带走了。是四个鬼将所为,我听见,这些人正要回地府交差。”
怎么还有鬼将的事?
怎能去地府啊?
那不亚于龙潭虎穴!
夫妻二人,贪欢几度,这便要永别了吗?
不!!!
无法接受……这一切,皆因他们而起!
“你还能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