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个儿出身军旅，脾气本就火爆，再加上刚刚差点出车祸的事，也似乎和眼前这两个似人非人似蛇非蛇的东西有关，他能有好气就怪了。
于是大个儿扯开嗓子，就破口大骂：“像人像仙？奶奶个腿的，你像你娘的……”
话没说完，就被秦垣打断：“他们这是在讨封，你要谨慎回答，稍有差池，你就背上因果了。”
“讨封？这一说法真存在啊？”大个儿眨巴着眼睛，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出自山村，没少从老一辈人的嘴里听说一些怪力乱神的事。讨封这个事，便是其中之一。
讨封，顾名思义，讨个封赏。其实简单来说，就是山精野怪修行有成之后，会修行会陷入瓶颈，从而引发天雷灾劫。
若是能安然度过，便证明被天地认可，可以继续修行。
但这个雷劫，以它们的本事，其实是无法扛过的，还需要从人嘴里讨个封赏，得到人力的庇护。
因为有传言，天地人三界，井然有序，万种生灵，分三六九等，而人，恰巧居于兽上。
讨封，一般都是这些精怪在雷劫降临之前，主动找上有缘人。
而后询问诸如“你看我像鬼像人”“你看我像妖像人”这样的话。
如果回答像人，它们就算讨封成功，便能借此度过雷劫，修为更进一步。
它们也会穷尽一生之力，庇护有缘人三代。
但若是回答像鬼，像妖，或者其他辱骂的词汇，它们的修行就会毁于一旦。轻者重修，重者丧命。
而后想尽一切办法，报复有缘人。
据大个儿的三叔公讲，三叔公三十出头的时候，曾遇见过一次讨封。
不过对方不是蛇，而是一只黄皮子。
当时三叔公刚劳作完，扛着锄头正准备回家。
等他走到山路的时候，本来还是晴空万里的天气，忽然妖风肆虐，乌云密布。
他以为要下暴雨了，就加快了脚步，结果没曾想，草丛里忽然钻出一只狼狗般大小的黄皮子。
那黄皮子不知道从哪找了件破破烂烂的衣服套在身上，而且它的脸，很是古怪，有点像人，又带有兽脸的轮廓。
确切来说，那张脸，像是死人出殡时候的纸人。
不过那五官描绘的实在是不怎么样，有一只眼睛，再歪一点都画到鼻梁子上了。
三叔公暗叹一声见鬼了，撒丫子就要跑。
没曾想，那黄皮子居然张着手臂，将三叔公拦住：“老哥，你瞅我像人还是像鬼？”
三叔公都快吓破胆了，哪敢答话？转头就钻进了树林里。
可是他不管怎么跑，黄皮子都会突然间出现在他面前，继续问：“老哥，你跑啥，你仔细瞅瞅，我像人还是像鬼？”
来来去去，跑来跑去的折腾了将近一个小时，三叔公终于疲惫不堪的躺在了地上。
而那黄皮子也累的挺惨，它躺在三叔公旁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但是仍然不忘询问：“老哥，你，你就别跑了，你仔细瞅瞅，我像人还是像鬼？”
三叔公终于愤怒战胜了恐惧，大喝道：“爹了个尾巴的，你小子真牛逼，你像人！像人！行了吧！”
“像人？行行行！这可太行了！”黄皮子一听，笑了。
只是脸上的五官，更加扭曲了。
“谢谢老哥了！”
那黄皮子连连作揖，却见有一道乳白色的光芒，将黄皮子团团围住。
同时，天上雷声更甚。
有一道雷从天而降，直接把他们身边的一颗参天大树劈倒。
三叔公咽了口唾沫：“卧槽，这啥情况？惹了雷公发怒了？”
“老哥，你别怕，这雷劫是奔我来的，你别跟来就行。”
黄皮子说罢，撒腿就跑，一直到一处空地，才停下身来，人模人样的盘膝而坐。
三叔公心想：跟过去？我脑子让牛踢了我才跟过去？我跑还来不及呢。
这时，让三叔公差点尿裤子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天上，竟然断断续续的降下七道闪电，劈在黄皮子身上。
每一道闪电，都让黄皮子长高一分，到最后，黄皮子竟然变成了一个身高一米七出头的年轻小伙子。
那小伙子又坐了片刻，而后随意把破旧的衣服披在身上，朝三叔公走来。
他脚步踉踉跄跄的，也不知道是不会直立行走，还是被雷劈的受了伤。
“你，你小子咋变成人了？我靠，你要干啥啊？你别过来！”三叔公恐惧万分，瞪着双眼，连连后退。
没曾想，那小伙子竟然跪下身来，磕了三个头：“老哥，你别怕，你对我有恩，我当庇护你三代。”
又朝三叔公做了一揖，而后朝深山里走去。
过了许久，三叔公才缓过神来。他大骂一声晦气，而后回家。
等到了家，他傻眼了。
只见瘫了七八年的媳妇，竟然能走了。
甚至还在烧火做饭。
而且家里原本痴呆的三儿子，也恢复了正常。此刻正抱着他妈喊饿。
三叔公喜极而泣，这才明白，果然是那黄皮子报恩了。
再后来，大概又过了二十多年，三叔公家因为电路问题，突发了大火。
那火势太大，根本控制不住。最关键的是，他有个刚出生孙子，还在屋里。
就在众人焦急万分的时候，有个陌生的年轻人一溜烟的钻进了屋子里，不大一会，抱着三叔公的孙子跑了出来。
说来也怪，那陌生人抱出孩子就消失不见了，就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
直到夜里，三叔公梦见了那个陌生人。
那陌生人背着手说：“老哥，我是当日的黄仙，因为救了你的孙子，所以被冥司任命为本村土地。老哥，我已报答你祖孙三代，你我之间缘分已尽，我也该安心修行了。但若是日后有难，且去北山土地庙找我。”
说罢，那陌生人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不见。
三叔公这才想起，那陌生人正是当日被雷劈成人的黄皮子。
后来三叔公逢人便说，上天有好生之德，如若遇见讨封，一定要谨慎对待。
想到此处，大个儿转过头，对秦垣说道：“那我对他俩说，你们像人？”
秦垣笑道：“在场三人，他俩只问你，却不问旁人，这说明你才是他们的有缘人。至于你和他们是结善缘，还是种恶果，全看你如何回答了。但不要忘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很多山精野怪艰苦修行，就是为了成人。他们的修行之路，比人艰难万倍。”
缘分使然，命有天定，秦垣无法干预太多，只能点到为止。
大个还是有些犹豫，说道：“我明白了，可是，他们刚才差点害了我们，而且想来之前的车祸，也是他们引起的。”
“之前恶行，我自会处理。如今的因果，你要自己掌握。”一旁的孙有为，低声指点道。
小而有毒为蛇，大而无毒为蟒。
不管蛇蟒，皆为睚眦必报的性格。如果大个儿回答不慎，引来灾祸，哪怕这蛇精身死，他的子嗣宗亲，必然会找上大个儿的亲朋。
而且他感觉这两条蛇并无恶意，这三年的事，和它们未必有多大关系。
“老乡，你看俺俩，像人还是像鬼？”两个人头蛇身的精怪，还在追问。
大个儿沉思片刻，皱着眉说道：“像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