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这是玉姐姐发来的第一条消息。
软件有定位功能,我看了看两人的距离,仅仅只有一公多里。本着出门在外,话说七分饱的原则,我回了她一个“省耕公园”。
玉姐姐说:“我也在省耕公园。”
时间是夜间十二点半左右,再次记不清话题是如何推进下去的,我们就这么一直闲唠,直到深夜两点之后,才各自下线离去。
这之后的几天,我偶尔想起那个玉姐姐,打算偷偷去陌陌瞧上一眼,却发现她总是在线。于是我就调侃她说:“你总是在线,好像很闲呐。”玉姐姐发来几个娇笑表情,回复我说:“一个人守着店,除了结结账,无事可做。”
往后的日子,我们经常会有的没的聊上片刻,从各自情况聊到了生活态度,这让我甚至产生了某种熟悉的错觉。记得刚和前女友认识的时候,情况也是这般无二。
想到这里的时候,我心里生出了强烈的罪责感。“有了新欢,这么快忘记旧爱了吗?”我害怕我认识的或者不认识的人,都要这么谩骂我。于是之后的几天,我和玉姐姐的联系,便渐渐淡了下来。在此之前,我还会主动找找她,后来却都是她主动来找我,我的回复,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情感丰富,往往只是三言两语应付过去。
情况在某一天发生了转折,我终究还是忍不住和玉姐姐说了我的烦心事。也正是在那一天,我们不再上线陌陌聊天,而是互相加了微信。不过,我偶尔还是会回到陌陌上看看。陌陌的风评非常不好,我一直不确定的那件事,是我心里的一个结。
我注意到,玉姐姐依旧天天在线,而且她和我的距离,经常远近不定。白天的时候还好,一般还会保持在一公里左右,可是一旦到了晚上,跑出五六公里都是有可能的。我心里有了一些不愿意接受的猜测,但是又真的不敢多问,生怕打破那点唯一的美好。
“或许,她只是喜欢在夜幕降临之后,出去散散步罢了。”我这样安慰自己之后,心里总会好受一些。
在微信上,我看了玉姐姐的朋友圈。里面没有想象中的那些东西,只是许多日常生活的分享。这让我更多了一丝心安。害怕失去,这大概是我怎么也戒不掉的毛病了。
这个夏天,昭通格外炎热。我在玉姐姐的朋友圈里,看见了她家乡的玉米。那玉米被晒得拉成卷,像用尽力气自我保护的可怜虫。
玉姐姐的微信上,圈子是干净的,这让我生出歉意,那些悄然生发的念头,自然被我强势压了回去。我甚至再也不敢想那件事情,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没头没脑就问了出来。
在交谈之中,我们大致熟悉了各自的情况。玉姐姐是鲁甸人,在附近一个叫百水巷的地方,租了一个小铺面,开店卖杂货。她初中毕业之后,由于中考分数太低,没能继续念高中。玉姐姐家里还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作为家中老大,牺牲和退让是一种常态,所以她放弃了复读或者上技校的机会,在家里赋闲几个月之后,她满十六周岁就外出打工了。
未来四五年的时间里,玉姐姐来过昭阳区,到过昆明,最后甚至跑过上海和深圳,却一直没有安定下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半大孩子,做这些确实过于勉强了,我联想到一些同乡玩伴的经历,许多弃学离家的,好像也是如此。
二十岁以后,父母已经忙着催婚,玉姐姐受惯了外出漂泊时无依无靠的生活,如无根浮萍般再次游荡了一两年之后,她约上一个童年伙伴,在百水巷这里盘下一个小铺面,做起了生意。
铺子盈利并不多,但玉姐姐觉得,这样好过无家可归的日子。不赶巧的是,一年多前,玉姐姐的合作伙伴嫁人去了。听说那姑娘脸蛋非常漂亮,又懂得说许多甜言蜜语,这帮助她找到一个昆明的有钱公子哥。至于最后,这边的工作肯定是不要了,她直接去了昆明,当上了一家金店的老板娘。
就这样,玉姐姐的铺子换了模样。之前还是两个小姑娘开着一家米线店,现在却只能一个人卖些杂货。好在百水巷足够深,这里虽然有许多住户,却不是那种商业宝地,所以长期以来,租金一直非常便宜。姐妹的出走,像命运再次和玉姐姐开了一个玩笑。不过她摇摇摆摆,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最近一年,发现这边基本不见快递点的玉姐姐,又添了收快递的业务。她抓住商机,及时出手,收入都稍稍可观了一些。
不过,玉姐姐也常常会感慨,在这个看似合理的时代,贫穷是生来的第一桩原罪,如果连容貌也丑陋,那便是罪上加罪了。我不知道她在哪里看了些毒鸡汤,但觉得似乎有几分道理,一时之间不敢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