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哭、二闹、三上吊(下)
本篇参考剧情第三十六集
冯保蒙着双眼在后院陪着小万历玩捉迷藏,循着世子爷的时断时续的笑声,躬着背小心翼翼地迈步前行,伸开双臂胡乱摸索,不住地笑着问,“世子爷,你在哪儿呢,世子爷,奴婢来了”。见冯保兀自玩的兴起,陈洪面沉似水、脸色铁青,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双手负在身后,一言不发地盯着冯保,那眼神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那冯保摸来摸去竟一步步地摸到了陈洪身旁,然后鬼使神差地半跪在地,一把抱住了陈公公的大腿,笑着说了声“奴婢抓住你了,世子爷”,赫然发现这世子爷的形状不大对劲。陈洪眼中闪过一点寒芒,阴恻恻地说道,“世子爷,奴婢给您请安了”,“我在这呐”,不远处的小万历着急地喊了一声,冯保急忙扒下眼罩,一眼便看见了板着脸的陈公公,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忙退后两步跪地磕头,下意识地又补了一句“二祖宗”。
陈洪嘴角抽了两抽,也不多废话,扯开嗓子恶狠狠地吼道,“上谕,奴婢冯保听了,你这奴婢,在宫里当差便不守本分,飞扬跋扈!朕听了吕芳求情才将你送给裕王,实指望你洗心革面老实当差,你竟然秉性不改,多次潜返禁城、王府之间,暗递消息挑弄是非,尔之祸心朕忍有日也!姑念你伺候世子不无微劳,朕也不杀尔,送你到朝天观服苦役去!三清上仙或可以无上法力,化解尔之蛇蝎之心。着陈洪传旨后,即将这个奴婢逐出王府,解往道观不许稍有逗留。钦此!”有一说一,过去冯保当东厂提督那会儿,确实是飞扬跋扈、目中无人,但自从被吕芳用“为官三思”教育后,已经算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这几年时间,几乎是将全副精力都用在了小万历身上,像冯保这么尽心尽力地育儿嫂,真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别说裕王这个便宜爹了,即使是李妃这个当妈的,有时候也是自愧不如。
讲道理,冯保当初进宫去找吕芳通消息,那也是道长默许的,虽说是“二龙不相见”,但消息总还是可以通一通的,本来都是为了革命工作需要,冯保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可没想到道长他翻脸不认账,过去的功劳成了现在的罪过,这就叫此一时也、彼一时也。道长罚冯保去朝天观做苦力,一是为了打狗给主人看,这是冲着裕王去的;二是为了杀鸡儆猴,这是冲着其它芳草去的,其实道长也承认冯保照顾小万历有几分苦劳,只是死罪可免活罪却难逃,这就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熬过了这一关,冯保才有资格去杀陈洪。趁陈公公宣旨的功夫,李妃带着四个婢女来到了后院,此时正冷冷地盯着陈洪的背影,若有所思地在心中快速的盘算着。
道长明明已经罚裕王抄字、落款、刻匾了,却还要把冯保送去朝天观,这等于是先打了主人给狗看,再打一遍狗给主人看,实在是有些欺人太甚,关键是这群臭男人斗来斗去的,根本就顾及孩子的感受,这让李妃如何忍得了。裕王碍于大明储君的身份,又要恪守孝道,自然不能为了一个冯保,去违背道长的圣旨;但李妃不同,她一个妇道人家,人到中年荷尔蒙又容易失调,就算是撒泼打滚、胡搅蛮缠,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手段,在自家院子里借题发挥大闹一番,道长作为长辈也不会跟儿媳妇斤斤计较,毕竟是老朱家的家事,圣明天子总不至于跟个中年妇女一般见识吧。李妃这是算准了道长的心思,故意要给陈洪一个难堪,道长收拾冯保,是打狗给主人看;李妃拿捏陈洪,同样是打狗给主人看,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不就是父子之间互相伤害嘛,真把事情闹大了,谁的脸上也别想好看。
冯保听完圣旨,只觉得肝肠寸断一般,不觉间已是泪如雨下、泣不成声,中年人的崩溃往往就在一瞬间。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裕王府相当于冯保的半个家,小万历相当于冯保的半条命,所有的一切,只因为道长轻飘飘的几句话,便都化作了浮光泡影,这种巨大的绝望与无力感,直接让冯保破防了,重重地对着陈洪磕了个头,便瘫软在地上止不住地啜泣。
陈洪那一大段话,小万历懵懵懂懂地听了个大概,只知道眼前这位怪叔叔,要带自己的大伴走,又扫了眼跪地哭泣的冯保,已是皱紧了眉头,撅起了小嘴。李妃眼中闪过一丝寒芒,面无表情地向前走了几步,轻轻唤了声“世子,跟母亲到后宫去”,说罢刚要伸手去拉,小万历却甩开了母亲的手,一下扑到冯保身上,用稚嫩的童音哭求道,“我不让大伴走,我不让大伴走,我不让...”。李妃用双手拽住小万历的胳膊,摆pose般地轻轻扯了几下,表面上像是在拉孩子走,其实就是由着小万历任性哭闹,故意引陈洪上钩。陈洪在旁边等了片刻,心中不禁想起了李妃刚才那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立刻换了副公事公办的表情,嘴角挂着一抹怪笑,阴阳怪气地提醒道,“王妃,奴婢要奉旨行事了,请将世子爷抱走吧。”
李妃闻言,只是冷冷地瞟了陈洪一眼,心中做好了碰瓷的准备,继续不紧不慢地拉着小万历,有些敷衍地劝道,“听话,你撒手,听话”。陈洪心中本就憋着一团火,又仗着有旨意在身,肆无忌惮地走到冯保身前,弯着腰用一双大手去掰万历的那双小手,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世子爷,要听皇爷爷的话,世子爷乖,世子爷真乖”。小万历眼中擒着泪光,奶声奶气地喊着“你走开,你走开,你走开”,对着陈公公是又用手推、又拿脚踹,陈洪无可奈何地扭头望向李妃,求助似地说道,“王妃你看,世子爷他...”,话音未落李妃使足了力气,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陈公公的脸上。陈洪被扇的一个激灵,用手捂着脸,瞠目结舌地望向李妃,李妃则是一副有恃无恐的表情,锋芒毕露地厉声训斥道,“狗奴婢,竟敢动世子爷,还敢说出世子爷乖,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这样的话也是皇上教你说的,还是你这个奴婢自己说的”。
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陈洪此时也是满头雾水,自己确实不该对小万历动手,但那句“世子爷乖”,怎么就成了大逆不道的话,这李妃竟然还把道长给抬了出来,简直就是莫名其妙。面对着咄咄逼人的李妃,陈洪愣了片刻,急忙后退两步跪倒在地,大声分辩道,“王妃息怒,奴婢没有伤世子,说‘世子爷乖’的话,那也是奴婢传皇上万岁爷的口谕,王妃要是饶不过奴婢,奴婢请王妃责罚奴婢好了。”陈洪反应堪称无语,本来说句“世子爷乖”也不是多大的罪过,但硬说这话是道长的口谕,这就叫矫诏了,真要拿去上秤的话,足够陈公公喝一壶的。陈洪此时终于反应过来了,这李妃在书房里便一直针对自己,如今更是拿世子爷做文章,明摆着是要借题发挥、公报私仇,为今之计只能把话挑明,点出来是王妃故意找茬整自己,就算李妃要责罚,也只能自认倒霉了。
道长的口谕里,自然不可能有什么“世子爷乖”这类的片儿汤话,明知道陈洪是在睁眼说瞎话,李妃也不说破,更不可能去责罚陈洪,虽说是打狗给道长看,但也没必要给自己留下把柄。李妃心中一阵冷笑,嘴角微微抽搐,骂了声“狗奴婢,你还敢顶嘴”,转瞬之间已是哭的梨花带雨、泣不成声,还象征性地掏出一块手帕,在眼眶边擦来擦去,掩饰自己没有眼泪的尴尬。陈洪目瞪口呆地望着李妃如教科书般的变脸,整个人都傻掉了,心说这特么地也行,只有小万历不明所以,看自己老妈哭的撕心裂肺,急忙放开冯保,一把抱住李妃的大腿,哽咽着喊道,“母妃你别哭,母妃你别哭”,李妃看着自己儿子伤心的模样,总算是触动了几缕愁肠,竟被她硬生生地挤出了几滴清泪,随即嚎啕大哭了起来。陈洪呆若木鸡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见李妃在哭、万历在哭、那冯保也在哭,后院里一片哀嚎,只有自己一脸懵逼地跪在地上,自己怎么看怎么像个傻哔。
冯保见状膝行几步跪在李妃面前,情真意切地劝道,“主子,都是奴婢惹的祸,主子可千万不要为了奴婢伤了自己的身子,误解了陈公公,主子,奴婢求主子了!”冯保也是个机灵鬼,看似在为陈洪求情,实际是在对着陈公公补刀。院中三人哭作一团,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家子,是在给裕王哭丧呢,这裕王也是个狠人,老婆孩子都被人欺负成这样了,硬是不肯站出来露个脸,这特么都快赶上豹子头林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