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院子
书名:青梅猪马 作者:苍野牧石 本章字数:2756字 发布时间:2022-08-31

没过几天,刘潇又带着那几个孩子来找我玩儿,那个前几天跟我打架的小帅也来了。刚开始我跟他还彼此不说话,过了一会儿,就又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玩儿疯了。小孩子就是这样———翻脸快、和好也快。


我把这几天的发明分享给了他们。这几天下雨,我在家又研究出了新玩具———是一艘自制的小船。


做法其实也不难:先把泡沫板切割成一艘小船的样子。然后把之前玩儿坏的赛车拆开,取出里面的马达、电线、开关、电池座。用透明胶带把马达固定在小船的尾部,然后把电池座固定在船面上,用电线将电路接通,并且接上开关。再在饮料瓶上裁下一块塑料片,修剪并扭成螺旋桨的形状,随后钻孔并固定在小船尾部马达的转轴上。这样一艘用马达驱动的泡沫塑料船就做好了。


婷婷觉得这船很有趣,便也凑过来玩儿。我见她那么喜欢,就想着给婷婷也做一个。可我只有一个坏赛车,还有一个赛车是刚买下没多久,要把它拆了,不仅很败家而且也让我很心疼。可最后犹豫再三,我还是把那个新赛车给拆了。又给婷婷做了一个。


这几天雨时下时停,趁着停雨的间歇,我们便蹲在院子的积水坑上玩儿。由于婷婷的船马达是新的,在加上剩下的塑料泡沫板不多了,所以婷婷的船比我的船要小。这样一来,马力大再加上自重小,所以婷婷的船自然而然也就比我的船跑得快了。我俩赛船每次都是她赢,看她那副沾沾自喜的神情,我都有些后悔把新马达送给她了。


我把这技术传授给了刘潇和那几个孩子,他们也都赶快回去找旧赛车和泡沫板来做小船。没有旧赛车的,宁肯买来新赛车拆坏,也要做小船。我们都觉得船比车好玩。


大家船都做好了,便要找水玩。我家院子里的积水已经所剩不多了,他们说来时见我家门口巷子里泥坑中还有很多积水,我们就跑到巷子里赛船玩儿。我低头刚蹲下,就从水中倒影里看到婷婷在我家屋顶上探头朝下看我们。我知道她也想加入,便仰起头对她说:


“婷婷,你也把你的船拿过来,跟他们比比。”


片刻后,院子里传来急切的脚步声,婷婷也捧着她的船出来了。这下还是婷婷总赢,我们就这么开开心心地玩了一下午。


这个暑假我又学会了一个新技能,就是捉蝎子。捉蝎子的目的是为了赚钱,一斤蝎子能值三百块钱。隔三差五,巷子里总能听到收蝎子的小贩的吆喝声。这些蝎子最终会被送到中药加工厂制成蝎子干儿,因为蝎子也是一味中药。在我们这里,一到夏天,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晚上出来在巷子里捉蝎子。


捉蝎子需要准备一个紫光灯,就是可以验假钞的那种紫光灯。这种紫光灯,不光照在钞票的防伪标上可以发光,照在蝎子上也会发出一种淡淡的莹绿色光。还需要准备一个长镊子,大概有三十公分长;以及一个玻璃瓶。因为玻璃瓶表面光滑,蝎子很难爬出来。大部分人用的都是罐头瓶,在瓶口用线绳或者铁丝勒出一根挂手儿,样子就像一个袖珍水桶。捉蝎子时,一只手拿着紫光灯、提着玻璃瓶;另一只手则单独执镊子。


你们也知道,我胆子很小。就连晚上一个人上厕所都不敢,更不要说在夜晚,独自游走在一条条阴气森森的小巷子里捉蝎子了。所以我便说服刘潇跟我一起捉。刘潇想要再叫上那几个孩子一起,我赶忙告诉他万万不可。就没见过谁三五成群地捉蝎子的!


因为人一多,动静难免就大了,这会吓跑蝎子。蝎子这种昆虫,你别看它凶神恶煞,有钳子、有毒针,长相威风霸气,其实胆子却是极小的。它们很少在白天出来活动。即使到了夜晚觅食的时间,也大多是躲在砖缝里,只敢探出一点儿头来,伺机伏击小型昆虫。外面声响稍一过大,它们就会立马龟缩进砖缝里。还有一个原因是:一条巷子只有左右两面墙,若两个人在巷子里结伴捉蝎子,可以你照这面墙、他照那面墙。但人一多,墙就不够分了,谁想走在前面,这就难免会因抢蝎子而发生冲突。


别看婷婷是个女孩子,她却是比我先开始捉蝎子的。我开始捉蝎子时,婷婷已经捉了一个多星期蝎子了。至于我为什么没有跟婷婷一起去。因为我知道:在暑期晚上大胡同里,常有我们同班同学跟家人一块儿坐在门外乘凉。我也想跟婷婷一起去,只是害怕那些同学要造我的谣、传我跟婷婷的风言风语,所以就只能跟刘潇一起了。


不出意料,几天下来,总是婷婷捉得比我多。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我跟刘潇都是胆小之人。我们不敢去离家太远的地方,总在家附近人多的地方打转。这种地方,早已被其他捉蝎子的人扫荡过无数次了,自然就会收获微薄;而婷婷的胆子却很大。她不光转遍我们全村,甚至还会到邻村去捉,甚至还会去野外废弃的砖窑场,光想想就觉得危险。而且她动作麻利,鲜有失手。这些都爸爸告诉我的。因为担心婷婷遇到危险,爸爸一有时间便会陪婷婷一起去捉蝎子。现在爸爸已经完全把婷婷当成亲生女儿了,对她比对我还要好。他还总当着我的面向其他邻居夸婷婷学习成绩有多好,而且一出口就是“我家婷婷”如何如何;一提到我就是“我家那个败家子”。真是爱憎分明啊!


爸爸叮嘱婷婷:一个人的时候,只在村子里转转就好,钱是次要的,安全第一。


见我跟刘潇如此草包,爷爷动用关系,让我们去他朋友家捉。爷爷的朋友是放羊的,家里养着几十只羊,有几间很大的羊圈,羊圈是砖土砌成的,砖缝很多,肯定藏有很多蝎子。


我跟刘潇来到爷爷朋友家,爷爷让我称呼人,我于是就叫了他朋友一声“爷爷”。他朋友笑着答应了。来到他家的羊圈,地上都是羊粪蛋儿,很脏很臭,我跟刘潇有些失望,心想这地方哪里会有蝎子。可转了一圈下来,我们发现这里蝎子是真的多!而且又很肥。在这里,我们两人加起来,总共捉了有五十多条蝎子。


回去之后,虽然我捉的蝎子数仍比不上婷婷多,但跟我之前比已经好太多了。爸爸妈妈都很欣慰。我好奇地问爸爸:


“为什么爷爷朋友家的院子那么大,几乎顶上咱家四个院子了。”


“因为爷爷的朋友在年轻时当过队里的队长,所以就给自家多私吞了些地。”爸爸说。


“可你以前跟我说,爷爷年轻时不是也当过队长吗?为啥咱家的院子还是跟别人家的院子一样大?”


“因为你爷爷心好,他一心为公,他是当时整个乡里的模范队长,每年都能得好几张奖状,我小时候家里箱子里都是你爷爷的奖状,有厚厚的一摞,现在都找不到了。”


“可是院子不是比奖状值钱吗?奖状只是纸,能有啥用?”我好奇地问。


“是没啥用啊,只能叫人夸句好,这就够了。”


“爷爷那个放羊的朋友那么坏,爷爷为啥还要跟他做朋友?”


“一百个人里面才能出一个你爷爷这样的人,难道你爷爷就一个朋友也不交了吗?”


“如果是我的话,我就一个也不交了!”我慷慨激昂地保证。


“你看咱们村里的历届领导,除了你爷爷有哪个不贪的?人家都知道给自己家里捞好处,就你爷爷最傻,只图句别人的好,最后连一句好也没捞着,只落了句傻!”妈妈语重心长地说。


“可我还是想当我爷爷这样的人。”


“我也是。”婷婷也跟着附和我。


“你们小,还傻,等你们长大了就知道了。”妈妈说。


“妈妈,既然这世界那么恶心,那你为什么还要生我?”


“…问你爸。”


我跟婷婷一同看向我爸。


“…”见我跟婷婷眼巴巴地盯着他,我爸爸尴尬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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