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一直在屋里?那她怎么知道‘老公’一词?”
丁贵急忙望向宋离,疑虑不减。
“丁大哥,那称呼不是……不是我教阿水的,但可能……可能是她在枯冢谷听见的……要下去问问吗?”
“枯冢谷的谁?那你怎么也能听懂?”
“啊,因为那……因为在我们尘世的小户人家,妻子就是……就是这么呼唤她们……夫君的啊。”
宋离支唔着,脸色极为扭捏。
可能对这种话题,羞于启齿吧。
“是呀,以前,我就经常听阿嬷这样称呼阿公。只是,后来他们被老爷赶出后厨,就没人偷肉肉给我吃了……我好想他们……呜呜……”
阿水说着说着,突然呜咽起来。
宋离听了极为心疼,马上拥住,似在耳语。
丁贵闯的祸,当然不能袖手旁观,马上信口道:
“阿水,别哭了,你看,小黑豆也要不开心了,你快抱抱它。”
“哦……对呀,我不能把它带哭了。”
阿水止住哭声,将小黑豆抱个瓷实,又亲又吻,终于不再悲伤。
他这才有机会,对宋离低声解释道:
“宋离,说来十分古怪,如同你的血色蝴蝶印凭空出现一样,我上午也听见一个凭空发出的呼唤……本来我躺在床上好好的,蒙眬中,忽听到有人在叫什么‘我的老公呢’?我敢肯定,十分真实,不是梦境,你说怪不怪?”
“你……你……哎呀,丁……大哥,你……你怎么……也学起无赖呀,我……我不想理你了。”
宋离霎时大羞,马上拉着阿水往前飘去。
“姐姐,你为什么不理丁叔叔呀?”
对啊,为什么呀?
丁贵大懵,难道说错话了?
可自己分明只是在询问而已。
她不会认为,自己在暗示或挑逗吧?
怎么可能,两人独处时候,都没有过,何况现在阿水在旁?
“你……你个小孩子,还羞不羞,别老问东问西,当心罚你不准说话了……”
宋离羞得无地自容,只好无理威胁道。
丁贵正要跟上再解释一句,不想马上又听宋离声音。
她却是在惊叫:
“啊——丁大哥,不好了,亭子倒了,有人躺在地上……”
什么!
“是周爷爷!”
阿水几乎同时喊道。
丁贵一步追到崖边,待看清眼前一幕,他的心陡然收紧,不详之感疯狂涌现。
下方小亭已坍,茅草树枝凌乱,遍布谷地中央。
坍亭边上躺着一个身影,头顶小包帕分明,身上灰色长衫。
就是周老伯!
这是——枯冢谷被人打上门了!
下一瞬,他一边一个,夹着宋离和阿水落到谷中。
同时,窥视小手也同时调出。
几乎落地前,他就心中有数。
谷中十三间茅屋,俱皆被毁,再无一人!
一定是他们!
除了万家豪和刘高带人前来,再无其他可能!
畜生,当真敢做!
“周伯伯,周伯伯……”
“周爷爷,你醒醒…快醒醒……”
溃散掉意念小手,丁贵再次打量地上的老头。衣不蔽体,头边鲜血早已凝实,乌黑成片,乃被人殴打所致,脸上有几处伤痕。甚至,地上还看见一颗黄黑残齿,滚落黑渍边缘,必是老头子的。
明显,老头已躺了几天。
地上除了茅草树枝,还有一些碗碟碎片,和一些菜蔬残叶。
可能事发前,亭里正在小聚。
付微没去坊市,会不会在那天夜里,正好被人闯入?
那么,此小聚,便可能和付微要经营店铺相关,是一场欢庆宴?
难道,其他人都已遭遇不测?或者皆被带走?
若逃跑了,程露霞和付微,至少会去小蛇山求救……
“宋离,他怎么样了?”
终于,丁贵还是忍不住问出声。
“他,他……周伯伯好像……好像不行了。”
宋离不免难过,哽咽渐起。
她已摇晃多次,老头一直毫无反应。
若不是感到其胸口偶有律动,丁贵真以为面对的,是一具尸体。
曾经的恩怨,让他倍受委屈,所以暗自较劲,至今无法真正释怀。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一个幻想。有一天,能突然现身枯冢谷,展现出超级实力,举手投足间,便将老头返老还童。好想看对方,届时会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又会如何感恩戴德。
不想,生死关头,已在眼前。
“周爷爷,你快醒醒,阿水和丁叔叔来看你了,你快醒来呀。”
阿水已在哭喊,连怀中的小黑豆,也被弃之一旁。
它只好独自探索,四处吸嗅。
“阿水,先别摇了,他……周爷爷可能是太虚弱,神魂不堪伤累……你有带上品丹吗?”
几天前才还阿水九颗,不知服用没有。
此时此刻,也唯有上品丹或可一试。
“我只有一颗了。”
阿水边说,边摸向怀中。
不多时,丁贵将老头扶坐身前。
对方毫无动作,魂躯除了没有僵硬,实在和死人差不多。
哪里像那个道貌岸然,绝不认错的小老头。
他掰开其嘴巴,阿水马上将上品丹送进去。
上品丹入口即化,等了数十息,老头不见好转,反而像更差了。
其依然双眼紧闭,手脚无力,分明没有意识。
颇像植物人,却又无声无息。
或许,只能试试唤灵丸了。
只是,这样可无法问出详情。
都怪自己一觉睡过三天,居然来得这么晚!
该怎么办?
当然要救其他人?可上哪救去?会不会又是龙潭虎穴在等着?
“丁大哥,枯冢谷被毁了,所有茅屋都倒了,真的被毁了啊……一定是万……家豪这个恶魔做的。”
宋离忽道,双眼透出无尽悲凉。
“恩。其他人很可能被带走……看来,他最恨的人,还是我啊。这回,我不会再心软了。”
“对不起,都怪我不好,是我害了大家……”
她同样深感罪责。
很早以前,丁贵便腹诽她是红颜祸水。
不料,之前三人的分道扬镳只是假祸,眼下屋倒人伤才是真祸!
但这些,在他眼中,都已成小事。
她是无辜的,她本身才最重要。
“和你没关系,一个人铁了心要作恶,谁也阻止不了……我先送你们回小蛇山,我再四处找找,或许是鬼山那帮兽人鬼所为吧。”
虽不太可能,但丁贵只能如此希冀。
若吉四处没有,那真不知上哪去寻了。
平断山城虽大,但几天的时间,万刘二人神魂较弱,能飞行的距离不会太远。
必有不弱的势力,才敢带走人,但千万别是鬼将啊……
“啊,可周伯伯……他怎么办?”
“一起带上吧。”
吱——
刚有了主意,就听小黑豆在呼唤一般。
“咦,小黑豆叫什么?”
阿水顿时抬头张望,惊疑道。
宋离和丁贵同样不解,不像是危险,但有叫声,必有情况。
他马上将周老头放平,躺到干草上,才叮嘱道:
“你们先别跟来,我看看就回来。”
说罢,他一瞬便向左边飘去。
吱——
见到丁贵过来,它马上又叫一声。
小黑豆原来跑到了无心鬼屋前,置身于新开的菜地中。
其一双前爪,分明按在一朵小花之上。
向阳花!
虽然小枝被踩倒,但小花色白小巧,静悬于地面之上,依然“笑脸”迎人。
“小黑豆,你发现了它,就提醒我,对吧?”
小家伙自然无法回答,不过,八九不离十了。
虽然有些大题小作,丁贵还是慎重对待,将花枝折断,这才将小花收进袖中。
小家伙见此,果然满意,瞬间钻回他怀中。
轰隆隆——霍嚓——
才站起身,就听见一声闷响之后,紧接一声炸响,自不远处传来,震耳欲聋!
小黑豆像是过电一般,马上往衣内钻,浑身轻颤不已。
又是两道惊叫声,同时响起。
啊——
啊——哎呀——
丁贵竭力稳住声形,待看清宋离和阿水摔倒地面,他哪里顾得了惊乱,瞬间便飘过去。
坍亭边,宋离面色苍白,才从地面坐起,便向阿水抓去。
而阿水躺在地上,颤抖不已,被惊吓地失了语。
刚才,就是她多叫一声。
莫不是,被巨响伤到?
不好!
周老伯,居然没有一点踪迹!
这是遭了——天雷!
真就在身边上演,周老伯就这么“去”了!
魂飞魄散!尸身全无!
冥地蒸发,莫过于此!
丁贵呆愣半晌,才意识到两人还在地上。
他忙弯腰将阿水抱起,不停安慰道:
“阿水,没事了,就是打个雷而已,别怕哦。”
“哇……哇……”
阿水忽反应过来,大哭不止,又伸手紧紧搂住他脖子,实在是被骇得太厉害。
吱吱——
这时,小黑豆被挤压得十分难受,急叫着。
“阿水,快别哭了,你安慰一下小黑豆,它被吓坏了……”
“恩,快给我抱抱。”
丁贵这才借机摆脱两个小“粘虫”,伸手将宋离拉起来。
宋离才起身,便扑进他怀中,不肯松手。
“宋离,没事了,不用害怕……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尘世冥界,自有规矩,我们只要好好修习就足够了。”
丁贵实在不清楚,周老伯的魂魄消散,是否意味着再一次死亡,还是另有去处。
但宋离楚楚可怜,惊魂不定,总得有一番说辞。
于是,只好信口开河。
“丁大哥,我……我有话说”
好在宋离身体颤动很快停止,又一瞬,她的粉耳和脖子红晕再生。
丁贵正想松开,再安慰一句时,却被她死死搂紧,脸也贴在肩上,不肯对视。
只听她勇气十足道:
“我……我不想再等了,我想今晚就给你,就像那天晚上一样,我要叫你老公!”
说罢,其脑袋已垂进他胸怀,再难抬起。
这女人……何其之勇!
只是此时此刻,太不合宜……
难道屋外的呼唤,是宋离?!
不可能。
她只是那晚梦中叫过老公吧,难怪在谷顶那么羞涩,正好问在其羞处。
那现在……
算是劫后余生的感性罢了。
“宋离,抱你回小蛇山的时候,我就认定你是我的人了,所以……”
丁贵正想着如何拒绝晚上的艳福,至少得和杜月儿先通个气,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可怕念头。
“不好!快离开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