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凤山北面约有十几里的地方,是一座两层的饭馆,坐落在一处丁字形路口。往北有半日的时间才到县城,往南直过了玉凤山很远都无人烟,西面是大片的田地,所以此处成了来往人等唯一吃饭休息的地方。
正是看上它的位置,子媗才把曹远山安排在这儿开了饭馆,专门负责来往信息的传递,成了玉凤山义军哨侦营的中心。
翌日午时左右,子媗领着锦儿玉勤进了饭馆。
曹远山迎了过来,招呼道:“白小姐您来了,用饭还是楼上请,有上好的雅间。”
子媗见他这样说,点头答应着上了楼。白小姐是她下山时的化名,在外面手下都是这样称呼她。
进了屋子,她问道:“有什么情况吗?”
曹远山掀开侧面墙上的一幅画,露出不大的一扇暗窗:
“你看,坐在一进门靠墙的第三张桌上这位,他已两天来过三次了,每次来都是一壶茶,也不用饭。问过伙计当地的官员好不好,为何被杀,还问山上的头领叫什么。听他口音是北边来的,头两次带了两个人,都是跨刀背箭的,今天却是一人。”
子媗听着曹远山的叙述,从暗窗里打量这人,一身素色衣衫,却是很华贵的衣饰,沉静中带着几分儒雅气质。从侧面看不到他眼神如何,长相不是很英俊,有一副柔和的侧影。她一面看,一面叫曹远山亲自过去招待那人。
曹远山下楼走到那人跟前,躬身微笑道:“我见公子来过几次了,今天还是不用饭吗?我们这儿南来北往的客多,各处的饭菜都齐全,不知公子是哪里人,喜欢吃些什么?”
那人不好再推,便要了当地的两样小吃,一碗清粥。
一会儿,曹远山亲自送了过来。
那人叫住他道:“不好意思,前两天打扰了,我们是来这儿找个熟人,不巧他出远门了,又不想立刻回去,便想找个住的地方,不知你这里有没有空房?”
曹远山想了想:“空房倒有,只是简陋些,不知公子是住几人?”
那人回说就三个人,曹远山道:“只要公子不嫌,我这就叫人收拾,请问公子贵姓?”
“我叫鲍硕,那两人是我的朋友,看着粗鲁,都是规矩人,不会给你添麻烦。”
两人的对话,隐隐约约传到子媗的耳里,奇怪,若不是冲玉凤山来的,这位一身贵气的鲍硕怎会栖身这种地方?又听到鲍硕问此处离玉凤山这么近,安不安全?
曹远山对他讲了义军只杀昏官,从不祸害百姓,可以放心。
鲍硕又道:“既是这样一支义军,让人钦佩,不知怎样上山,在下倒想见见这位英雄头领,老人家能不能帮忙?”
子媗心想,他可能已经怀疑曹远山了。
一会儿,曹远山找个借口上楼,向子媗请示。
子媗道:“你就说没法帮他,若他想见就多住几日,或能碰上。我找个时间会会他。”
曹远山应着去了。
已过午时,子媗三人也饿了,便坐下用饭。没想这顿饭还未吃完,就听到楼下一阵碗碟破碎的声音,忙到窗口去看。
见是曹远山被一彪悍的男子徒手按在桌上,另外还有一人说道:“此人是土匪的密探,把他带走。”
店里的伙计都围着说好话,不让带人。
曹远山倒是聪明,不露一点武功,只是说道:“小人在此开店,只是想清清静静的赚钱,说的都是眼见的事情,怎能是密探,实在冤枉。”
那两人不听,执意要带走,周围的伙计已经跃跃欲试想动手了。
子媗怕泄露饭馆的真相,忙下楼去追。刚到门口,见鲍硕已追出门外,把他们拦住了。
子媗拦住锦儿玉勤,并示意伙计们不要暴漏身份,静观鲍硕怎样行事。
饭馆外面,押着曹远山的两人被鲍硕赶上,用一柄长剑横在那两人面前,说道:“你们是何人,光天化日下,怎能随便扣押人?”
刚才说话的那人倒是俊朗潇洒,但行起事来,却是一脸横相,强硬道:“休管闲事,他是嫌犯,莫非你和他是一伙的。”
鲍硕见这人胡搅蛮缠,腾起一股怒气:“你们是何身份,有何凭据就能抓人,竟无视国法吗?”
那人也不答话,抽出腰间佩刀,把鲍硕的剑挡了出去。
鲍硕顿时觉出那人的臂力很大,应是武功不差。他把剑又一横,寸步不让道:“如果没有理由,就不能把人带走,否则官府要追究。我劝你还是把人放了,免得自讨苦吃。”
大概看鲍硕没有让开的意思,那人有些不耐烦:”你真不知死活,误了公事,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着手一扬,挥刀挡开鲍硕的剑,把手里一件东西亮了一下道:“看清了就闪开,别妨碍公务。”
子媗见鲍硕犹豫了一下,把剑挪开了。心想,此人手里是什么东西,令牌?皇上的手谕?不管他是谁,都不能把人带走。
她冲出饭馆,拦在前面。
鲍硕见这名女子英姿非凡,又手持两柄钢刀,怕她惹祸,劝道:“他们是朝廷官兵,不可鲁莽。”
子媗哪里肯听,拦得就是这朝廷官兵,她喝道:“此人是我叔叔,哪里是土匪,要不把人放了,你今天休想走脱。”
那人一见子媗,先是一怔,有片刻的停顿,随后举刀说道:“你是谁?我看你像逃走的钦犯。”
子媗本来就心烦,也不答话,双刀直逼,与那人打起来。锦儿和玉勤也与另一个战在一起。
饭馆里的人都涌了出来,胆小的走了,胆大的在一旁远远看着。
一开始鲍硕见两位官兵彪悍勇猛,怕这位小姐吃亏,还有援手的准备。后来见这女子竟是越战越勇,两把刀使得疾如闪电,逼得那人连退几步,难以招架。
那人收刀扭身,避开子媗的刀锋,竟反手抽出暗镖掷出。
鲍硕见子媗只顾用刀逼近那人,浑然不觉,便疾步上前推了她一下,同时用剑去挡。但没挡住,那支镖正刺中他的右臂。
子媗见了,怒火中烧,骂道:“卑鄙小人,无耻!”
她见鲍硕拔出飞镖,血立时涌了出来,急忙掏出条手帕为他止血。
对方刚才叫一女子逼得手忙脚乱,早已羞恼至极,此时见机挥刀攻来。
鲍硕边叫子媗小心,边持剑挡在她前面。
刚刚赶到的铁季和莫格把那人拦住了,两人气的双目喷火,吼道:“好大的胆子,你有几条命,竟敢伤少主。”
那人本不想与这些人为敌,但对方攻势凛冽,只好奋力还击。
鲍硕见那人力战铁季二人,刀法不露破绽,只是护住自己,并无进攻之意,便知他不愿与自己为敌。若他起杀念,铁季二人恐也抵他不住。
他到此时方知那女子的功夫之高,虎虎相争,必有一伤。
他见子媗等人要出手相助,忙喝令住手,众人这才停下。
鲍硕看看那人,知道他已不占上风,便问道:“将军抓人可有确凿证据,方才小姐说此人是她的叔叔,不过是经商之人,你还要抓么?”
那人明知已无胜算,仍然嘴硬道:“小姐就能作证吗,谁能保证小姐不是嫌犯。”
锦儿扬声道:“我们小姐是中州府白家大院的千金,谁不知道,怎么会是嫌犯。”
这话还真把这些人唬住了,正因不知,才不敢否认。那人疑惑道:“你真姓白?”
子媗反问道:“本小姐出身名门,还喜欢随意改姓吗?”
事已至此,那人虽有疑惑,但自知不占优势,只好作罢。不过随走着不住频频回首看子媗,弄得子媗也疑惑,难道他认出我了?
晚上,鲍硕就歇在饭馆的楼上,吃过饭,子媗带锦儿来看他。一是感谢他为自己挡镖,而是想见见这位对玉凤山感兴趣的人。
这也是鲍硕的心愿,见子媗来了,正是求之不得。他请子媗进来,让铁季和莫格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子媗施了一礼,感谢道:“今天是公子救了我一命,小女感激不尽,这恩情永世不忘。”
鲍硕道:“小姐不用挂在心里,路遇不平,出手相助,是在下应做的。像这种恃强凌弱的人,是我最痛恨的。”
说完,又觉这句不妥,解释道:“当然小姐不属于弱势,我平生第一次见到像小姐这样武艺精湛的女子,在下佩服。”
子媗知道,他是怕自己误会被他看轻,便笑道:“我从小练武,崇尚堂堂正正的君子,却从未有堤防小人的心,今天不是公子搭救,我就被他暗算了。”
鲍硕也道:“我也讨厌这种卑劣手段,不想官兵中也有用这种暗器的。”
子媗叫锦儿拿出一瓶药来,说道:“不知公子伤的怎样,我带来家传的金创药。若公子不介意,就让我给你上药,免得日后恶化,更让我内疚了。”
鲍硕见她说的诚恳,自己也不是须臾礼节的人,便道:“只要小姐不忌讳,就有劳了。”说完,轻轻褪去外衣。
子媗又帮他解开里面的衣服,露出伤口,她一边解着匆匆包裹的布条,一边笑道:“我从小学武,不讲究那些个虚礼。”
“小姐是武林女侠了,怪不刀法出众,让人敬佩。”
子媗本来是想解释自己不拘俗礼,却不想说错嘴,让他以为自己是行走江湖的人,便不敢再说。见伤口血色鲜红,并无中毒现象,才放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