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冰风火剑(五)
书名:琴剑燕歌 作者:棠忘伯 本章字数:2326字 发布时间:2022-08-30

    这声惊天巨响,惊得众人齐齐呆住,但听“轰隆”之声似是砖木倒塌,随之哀嚎并起,陆无樊暗叫:“苦也!许舵主还是依约放火了!”

    须臾,烟焰腾炽,凌如逸望着后院火光映天,大喊一声“爹……”舍下陆无樊急朝后院冲去。可他刚奔到月门处,但见数十仆人婢女夺门而出,他抓住一人衣领急问:“我爹呢?!”这人一心逃命,哪还顾得上答话,奋力一挣,凌如逸掌中只剩一片衣襟,后面众人跟着涌出,如潮水般将他裹挟其中,险被挤倒在地。

    凌如逸大怒,挥掌震开身前几人,正想运起轻功从眼前这些人头顶掠过,却见他们身后有五人走出月门,当先是冷千山师徒,而后则是凌四海及凌府的老管家。冷千山三人看着无甚异样,可凌四海却是蓄发尽焦,广袖长衫兀自冒着青烟。凌如逸赶上前去,急问:“爹,你……你还好?”不虞凌四海并不答话,反挥手打他一耳刮,喝道:“逆子!”凌如逸挨了这下,左脸殷红一片,嘴角淌血,怔怔说不出话。

    此时陆无樊已割断了捆着江琳的软鞭,将解药交与她,叫她先行救人。又见凌四海掌捆凌如逸,猜他眼下无暇与自己为难,忙跃到墙外将还准备扔火油、炸药的寻许大义等人拦下。

    许大义见状赶忙收手,得知众人无恙,心下大喜,却不由问:“陆兄弟,那你怎还放火发号?!我知你们都在前院,可见后院起火犹豫再三,恐你另有安排,这才动手。”陆无樊摇头道:“小弟也没弄清楚,还是先救人吧。”殊不知,就是许大义犹豫这片刻,才保全了凌四海、冷千山几人一命。

    原来凌四海在后院听见众人叫骂之声,便知凌如逸做下了好事,恨不得立时上前将他斩了。无极宗虽将他与冷千山等人单独关押,却怕几人逃走,便用木板将门窗封了。他一气之下,遂用油灯将窗烧着,这才破窗而出,是以弄得一身狼狈。待他放出冷千山几人,赶往前院,许大义这才放火,若早了片刻,凌四海几人眼下已然葬身火海。

    陆无樊绕到门前,助吴长老解决了已是强弩之末的无极宗几人,丐帮弟子随之推门进院,与江琳一同解救众人。

    陆无樊见高凌越、韩翊仍与耶律元盛围在一处,本想对耶律元盛出手,可见他双眼翻白,似已神志不清,而高、韩二人双目紧闭,头上腾起白烟,他知二人正暗运“虚舟无极功”,怕自己胡乱出手反会伤及两位兄长,只得在旁守护,谨防生变。

    片刻过后,二人猛然睁眼,只觉体内真气鼓荡,不由仰天长啸。在场冷千山、徐天池等听二人啸声高传远振,惊异其充沛之气,觉自己这般年纪时,可无如此功力。

    高、韩二人本欲破釜沉舟,舍命一搏,未想如此运功,不仅克制住了耶律元盛吸人内力的邪功,反借着他深厚内力,使自身“虚舟无极功”又有长进,眼下渐进“超然苍霄”之境。此境若按部就班而练,少也要十年之功,二人倒是因祸得福。

    陆无樊见二人无恙,大为欢喜,眼见耶律元盛委顿在地,三人相视一望,哈哈大笑。环视左右,见大伙忙着救人,正要相助,却瞥见凌四海弯腰拾起地上一柄单刀,朝凌如逸颈中斩去。

    他虽失了内力,可以刀为剑,招式犹狠戾非常。凌如逸眼见锋刃至身,大惊之下,不觉横剑一档,未想这下竟将凌四海掌中单刀震飞,父子二人均愣在一处。

    凌四海颤抖着手,指着凌如逸道:“你敢与我动手?!”凌如逸也未想到竟会如此,一时语塞,“噗通”跪地,低头道:“孩儿……孩儿不敢……”一旁冷千山见这当世顶尖剑客握剑的手居然会抖,不由唏嘘长叹。        

    凌四海望着凌如逸道:“你若还认我这个爹,便把剑给我。”凌如逸闻言猛然抬头,满脸惊恐之色,知父亲此时真要杀自己。父子二人一立一跪,凌四海始终面色铁青,而凌如逸却不知在想什么,脸色变幻不停,时而恐惧,时而愤恨,时而哀伤,良久,他面上终瞧不出颜色,将长剑倒转,递给了凌四海。

     凌四海接过长剑,紧紧握住,眼中涌出无尽悲凉,而后双眼一闭,挥剑而下。他这一生,不知斩杀过多少强敌,却从未眨过眼,可此刻,毕竟不忍再看。

    然他一剑斩下,身旁老管家猛然上前将他手臂牢牢抱住,哀求道:“老爷……少年一时糊涂,饶了少爷吧!饶了少爷吧……”凌四海咬牙欲挣开他,那老管家却如何不肯撒手,急得老泪纵横,朝凌如逸喊道:“少爷,快走啊!”

     凌如逸闻声愣住,耳听那老管家连连喊叫,他终磕头撞地,飞身而去。凌四海仰天长叹,将剑甩在地上。

    陆无樊三人远远瞧着,心中不知是喜是忧,韩翊问:“拦他不拦?”高凌越望着凌如逸翻墙而走的背影,说道:“日后杀他不迟。”他虽答应过江琳祖母,若凌如逸非是善类,自当杀他,可看了方才一幕,也不想当着凌四海的面动手。

     三人一样的心思,不由一叹,转而解救众人。在场数百人,可只有两瓶解药,一一解毒实是耗费时间。秋风劲吹,后院火势更胜,沿着回廊、厢房向南蔓延而来,不多时,便烧到了前院正屋。

    院中热浪逼人,然尚有一多半人还未解毒,吴长老便吩咐丐帮弟子先将众人抬出院外,再行解救。见李参行等已然得救,陆无樊忙将萧冰婵横抱怀中。

    可他见无极宗众人仍歪在地上,个个眼中惊恐非常,一时心下不忍,便叫吴长老把他们也弄出院外。而他又见凌四海和冷千山并立当下,正望着院中凶凶烈火,全无逃命的意思。忙抱着萧冰婵赶到二人身前,说道:“两位老前辈,请暂且避避吧。”

    二人回头瞧了他一眼,却又转过身去。只听冷千山道:“这百年基业,烧了真是可惜。”凌四海道:“也没什么可惜的。”“你倒看得开。”冷千山略带嘲意。凌四海淡淡道:“弄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看不开的呢!冷兄,十年前我应你之事,今日也该践约了。”“怎么?你还有心思较量?”冷千山很是吃惊,“可眼下你突遭大变,想必心神不宁,非是我敌手,咱们还是改日再战吧。”

    冷千山说的不是凌府被焚,而是指凌如逸之事。不料凌四海却哈哈大笑道:“冷兄,兄弟我现下心如死灰,此时用剑,正是时候!”冷千山一听,也不由大笑起来“对,对,心死之时,剑上便没了丝毫犹豫,倒是我想多了。”

    陆无樊在旁听着二人对答,忽冷千山歪过头来道:“小子,拿解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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