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李世民率大军北上,于十一月到达黄河边龙门关。此时黄河封冻,大军乃踏坚冰渡河。河对岸为绛州地界,其时定杨军已占领绛州大部,唯州城仍在四面被围中坚守。定杨军主帅宋金刚闻报唐秦王李世民率主力渡河进逼,遂下令弃绛州之围,收缩阵线至浍州。李世民屯军柏壁,与定杨军宋金刚部相对峙。
世民领年仅十七岁的从弟任城王李道宗登玉壁岭,勘察战场,问道:“而今敌若恃众邀我决战,贤弟以为应如何应对?”
道宗少年英雄,熟知兵法,答道:“敌乘其得胜之势,锋锐不可当,宜以计取,难以力胜。我军宜深壁高垒,以挫其锐气。敌乌合之众,不能持久,粮运断绝,自会离散。彼时不战可擒。”
世民笑道:“你我不谋而合!”
秦王面对强敌,依旧是深沟高垒,坚壁不出,以挫敌锐气。
其时,河东各州县连年战乱,屡遭掳掠,田地荒芜,人烟稀少。百姓人心惶惶,或逃往外地,或聚入城堡自保。唐军派人四处征发粮草,均无所获,军中乏粮,人心浮动。
有人建议退回河西,待来年春天再战。世民道:“今冬尚无粮食,明春岂不更加缺乏?彼时进兵,只会更加困难。现虽近年底,距秋粮收过毕竟不远,百姓多少总有积蓄。只要将百姓召回,军粮就可解决。”
世民一面派人从永丰仓调集部分粮草,一面命房玄龄、褚亮四处发布文告,号召百姓回家乡安居乐业。
前一阶段裴寂在晋州主事时,裴寂昏庸无能,为断绝定杨军粮草供应,将虞州、泰州等地百姓强行驱进城堡,焚烧村落和百姓积蓄,实行坚壁清野。百姓因此惊恐生怨。夏县吕崇茂甚至聚众杀县令起事,自称魏王,呼应刘武周。此时秦王发下教谕,凡因前次裴仆射之令而毁家焚粮者,官府除酌情赔偿以外,并免其三年租庸调。
又向外围陷于定杨军各州县传发通告,宣布凡迫于定杨军兵势归降刘武周各刺史、县令,只要如今复归于唐,一律赦免其罪。此令一出,果然有先前迫于形势降刘者遣人至秦王军中联络。秦王密令他们,能率兵自主者,即刻率兵自主;暂不能自主者,须在暗中拖延输送军粮,散归役夫,不得资敌。
河东乃李渊故地,李渊曾在此任河东抚慰使两年。这一带民众多有受过李家父子恩惠者,听说是当年二公子世民带兵回来,皆奔走相告。消息由近及远,百姓前来归附者日多。
秦王严令军队公平交易,收购大量粮草。军中给养逐渐丰实。
宋金刚闻知,派兵四处抢掠,企图以此断绝唐军供应,岂料如此一来,却使百姓更加逃向唐军。
宋金刚大怒,屡向唐军挑战。
唐营诸将向秦王请战。世民不允,对众将道:“宋金刚孤军深入,精兵猛将云集于此。攻破晋阳,击败裴仆射,皆金刚之力。可见其部众能征惯战。今贼连战皆捷,兵锋之锐,战将之猛,恐在昔日薛秦父子之上。我军不宜即刻与之争锋。况金刚军中无大量积蓄,全靠掳掠供应军需,利在速决。我军应战,正中其怀。我当先虚其根基,待其动摇之时,一举而破之。”世民成竹在胸。
众将经上次关陇一役,有了些经验,问道:“莫非同讨薛仁果一样,又是坚壁不出?”
世民笑道:“大同小异耳。”
诸将问:“敢问元帅大同小异何在?”
世民道:“宋金刚利在速战,我军主力偏闭营不出,养精蓄锐,以不战挫其锐气,此乃大同。同时派小股精锐,避其主力,深入其后方,冲击其腹地,劫掠其物资,扰其不得安生,此谓小异。金刚求战不得,粮尽计穷,自会退走。彼时,我军以奇兵阻截,大军后追,必获全胜。”
众将皆佩服秦王之深谋远虑。
世民欲派人深入敌后,破坏敌人后方运输,随同世民出征的平阳公主李三娘主动请缨:“为姐愿带娘子军一拨人马,深入敌后打击敌人。”
世民为难道:“阿姊,这深入敌后,万一遭遇敌大队人马,甚是危险!”
三娘道:“若派别人,难道就无危险?为姐也经历过一些战阵,自会便宜行事。”
世民见姐姐心意甚坚,便道:“如此阿姊多加小心了!”
世民令李三娘挑选娘子军一路人马,又派总管张纶随同公主深入敌后,袭扰敌军,并潜至浩州会合固守浩州的李仲文、刘德威二将。当初晋阳起兵进军长安一路,张纶曾率奇兵偏师沿与主力平行方向间道攻略,对这一带地势甚为熟悉。
李三娘一身胡服劲装,英姿飒爽,她与张纶带了两千人马,穿行于山间偏僻小道,一路遇小股敌人则袭破之,遇大队敌军则摇旗鸣鼓以惊之,却又避免交战。这一带多山地,便于隐蔽,唐军相比定杨军更加熟悉地势,定杨军摸不透唐军虚实,竟也被这种“游击战术”搞得疲惫不堪。
这天先头派出的探马回报,前方出现定杨军粮草车队,押运粮草的是定杨军将领黄子英。
李三娘与张纶经精心谋划,设伏于敌粮草车队必经之路,突然袭击敌军,并用事先准备的火药焚烧敌军粮草,敌将黄子英被张纶斩于阵前。
李三娘与张纶所率两千唐军经二十余日“游击”,到达浩州会合李仲文、刘德威守军。
刘武周闻报,运往浍州前线的粮草中途被唐军劫掠焚毁,押运粮草的上千人马几乎全军覆没,怒不可遏!闻探马回报劫粮的这股唐军退往浩州方向,武周尽发晋阳守军围攻浩州。
李渊在长安,见河东战事久无进展,问计于裴寂。裴寂道:“如今秦王驻大军于汾水下游,若派兵乘虚袭汾水南岸夏县,宋金刚怕后路被断,不敢南顾增援,我军必能克之。”
李渊即命从弟永安王李孝基领表弟工部尚书独孤怀恩、内史侍郎唐俭、行军总管于筠与行军总管刘世让等率兵八千攻夏县。
夏县吕崇茂派人向宋金刚告急求援。宋金刚派出骁将尉迟敬德、寻相领精骑数千驰援。
李孝基、独孤怀恩等人正率军与吕崇茂苦战,不料尉迟敬德、寻相率精骑突然从后杀至,唐军猝不及防,腹背受敌,大败!李孝基与麾下主要将领悉数被擒。
李世民闻报大惊!急召行台兵部尚书殷开山与统军大将秦叔宝至中军帐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