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怕跟丢了他，或是不经意有谁路过同他传递什么消息，片刻不敢停留，直催促种马回马棚。
几匹种马怒气都很大，瞧我的眼神都不太友好。
我再次拔出匕首，在阴冷目光中，叫这些畜生，只能狂怒，却不能口吐人言，真正对我做些什么。
只有帕克，又是帕克。
它的愤怒几乎超出上限，一切表现都在向我昭示，它要对我的暴政，进行叛逆。
“愤怒吗？”我狞笑着，在它暴怒目光中，直接将匕首插进了它的左大腿。
匕首破开马皮插入肉中的声音，叫我回忆起从前我出任务的时候。
每一次用匕首杀人，我都极度亢奋。
我喜欢听血从脉络中游走，而后不得不变道那种被迫屈辱的声音。
有时候，我也觉得我是个变态。
是从地狱里逃出的恶鬼。
但莉莉娅，我在你面前，把鲜血淋淋的内脏全挖开来了。
我对真相的顽固追逐，你是完全清楚和了解的。
为了还原事实以真相，我多次陷入险境，包括此时的我也是。
那么，我算是个善良的人吗？
你会如何看待这时候的安德烈呢？
莱雅塔的雪颂歌盛开了吗？
你小时候总爱摘得满满一提篮，放在我的窗台边。
我肯定不是撒旦的下属。
你的雪颂歌，从来不会送给恶魔。
是的，没错，就是这样。
我把种马赶回马厩里，莱特的身影已经快要走出我视线了。
“嘿！莱特！等等我好吗？”我高声喊他，想叫他等等我。
太阳就要亲吻月亮了，他这时候去溪边做什么？
和什么人见面吗？
“嘿！小洛克，快跟上……”他完全不回头瞧我，只顾着他自己，走路快极了。
我一路跟他到斜坡下，春季的小草总是不高，哪怕这里是帝国马场，通常会选长势最好的地段。
但被这些小马整日踩踏、撒尿、啃食，春季还没过完，就已经显得枯黄了。
一直到小溪边，绿色才愈渐茂盛。
也不全都葱茏，断断续续的，很像被风雨腐蚀透的大理石。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听他指挥。
他也不客气，叫我下水捡卵石，一直搬到溪水窄窄处去。
“捡石头？”我不是完全没有野外生存的经验，我好像猜到这老伙计想干什么了，“你要抓鱼吗？淡水鱼？”
他看了我一眼，没说话，脸上挂着傻呵呵的笑。
天色很暗，云翳似乎一直低垂到他老去的沟壑里，看着很沉重，也很模糊。
但他笑得很憨厚，质朴……淳朴，我不敢相信我头脑里最后反应出来的词汇。
淳朴？
我居然用这么个词汇来形容一个在帝国刺客组织必杀名单上的怀疑间谍。
莉莉娅，我大概是疯了。
更疯狂的在后面，我竟然真听了他的鬼话，脱了马靴，赤脚踩进溪水里去——
该死！
这溪底的石头怎么这么滑？
我没防着，一不小心摔倒在溪水里，浑身湿透，连头发上也都是水。
“哈哈哈哈哈哈……”莱特在溪边大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见鬼……”我坐在溪里，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满是懊恼地去看莱特，“都是你，非要我捡什么鹅卵石，真搞不懂你，我们有土豆，有西红柿卷心菜胡萝卜……这些不够你吃的吗？这溪里的鱼还不够我塞牙缝……”
我随手从脚边抓起一条细长小鱼，这时天完全暗了，月亮升起来，银白色光洒在潺潺溪水上，流淌在鱼鳞沟壑之间，泛出点点星芒，我话就顿那么一下，眼眸也不过眨了几个瞬间，眼中景色全改。
“你瞧——”我愣了愣，接着对他道，“就这么大点，这东西还没什么味道，没有肉，没有滋味，土腥气，你要真想吃鱼，明天，或者后天，我跟你请个假，我得回城里一趟，我给你带极地鱼，极地鱼你吃过吗？北边海里的，滋味很鲜，做成刺身，你会尝到大海的味道，吃完睡觉，你或许会梦到你变成个海盗什么的，开着你的战船，在大海里直面风暴……”
“小洛克！”他突然打断我，他眼里也有光，奇异的光，他说，“你的反应……很迅捷。”
他看着我，嘴型还在动，但没声音了，明显还有话要说，不知为什么，他没说出来。
我警惕起来。
刚才装着脚下打滑，是为了迷惑他，让他真以为我是个年轻蠢蛋。
随手抓鱼，算是试探。
他果然上钩，瞬间反应我动作敏捷。
我在可疑之上，又记他一笔。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吗？”我握着鱼的手还没放下来，顺势弯曲，给他展示我满是肌肉的胳膊，那是力量的象征，“我年轻着呢！”
“呵呵……”莱特笑了笑，他说，“你知道，这种小鱼在水里游得速度有多快吗？没光亮，徒手在这溪里捞鱼，比你年轻的我见过，比小洛克你身手还要好的，我没机会见到。”
他的笑声，是很沙哑那种。
沙沙沙地。
像在我心上，喉头，如鱼用鱼鳍在行走。
原来是鱼的游速太快了吗？
我皱了皱眉，准备解释。
莱特没等我解释，他先解释他为什么会关注我身手敏捷的问题，老莱特说：“小洛克，老实说，你的身手，只做个马倌的话，有点可惜了，我知道，塞尔姆郡人，在帝国很难得到赏识，你能进……诺斯，伯斯？什么马场来着？”
“伯斯马场。”我很严肃回他。
表情大概是比较严肃的。
也可能是凝重？
他脸上那些厚重的云翳都消失了，浅浅淡淡，阿忒弥斯的眷恋，都挪移到他眼睛里，他那双瞳仁散发出温柔的爱意，他说：“你是被谁培养长大的？小洛克。”
我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身份凭证上的洛克，自小是个孤儿，在很年幼的时候，就被伯斯马场场主捡到，交给管家抚养长大。
要按这个来说，那我算是场主管家抚养长大的。
可我想请假回城里的理由，是带向日葵去看图书馆导师，格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