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郑段封到京邑以后,郑寤生又假装很大气地告诉郑段:“弟,在京邑,房子你想怎么盖就怎么盖,你的地盘你做主!我是你哥,你说了算!”
郑段相信了哥哥的话,一直把豪华宫殿盖到了都城五环。
飘飘然的郑段天天向全世界炫耀自己的七星级豪华套房。他的每个动态,都有固定的两个人点赞:
一个是他娘,武姜。她觉得段是全天下最棒的儿郎。未来的天下,必须由他担当!
一个是他哥,郑寤生。他是在冷眼看螃蟹,你越红的时候,也就是下嘴的好时辰!。
现在的郑段,在郑国俨然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政治新星。举国上下,有千千万万少男少女,都把他当成自己的偶像;国境以外,各路诸侯都在拿他和哥哥做比较。
郑段彻底膨胀了,他不再甘心做一只小小鸟,他想要飞得比天高。
这时有个叫祭仲的名臣站出来对郑寤生说:“主公,你不趁他嫩要他命,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然后郑寤生就讲出了一个知识点,他说:“坏事做多了,不用别人收拾,自己就把自己作死了!”
俗语“多行不义必自毙”,就是这么来的。
然而,你真以为郑寤生是在等弟弟多行不义然后自毙吗?这种想法未免太单纯了。
郑寤生的确是在等待,但他是在等弟弟给他一个合理的理由,堵住悠悠众口,然后大义灭亲地除掉他。
直白一点说,这就是郑寤生布置的一个让人灭亡先让人疯狂的局。
当时,祭仲都震惊了,此时的郑寤生可还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啊,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深沉的心思,着实有点可怕!
局已摆开,瓮已架柴,只等君来!
谁知道,这一等就是二十多年。不得不说,郑寤生的这份隐忍与耐性,已然注定他日后绝不是一个简单平凡的人。
郑段对此毫不知情,他以为哥哥碍着母亲的面子不敢拿自己怎样。在此后的二十多年里,郑段一直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而郑寤生也是睁只眼闭只眼,并不过问,就算郑段把手伸到国家财政上来,郑寤生也能极力压制怒火,丝毫不行于色。
郑段被彻底麻痹了,理想上头,决定起兵攻打都城新郑,解决到掉哥哥,自己做主公。
武姜觉得自己的小儿子真是个人物,为了表示对爱子创业初期的大力支持,她决定作内应辅助小儿子除掉大儿子。
郑寤生得到这个消息,一会想哭,一会想笑,他勉强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然后冷冷地对自己说:“是时候了!”
公元前722年5月,在京邑苦心经营了二十余年的郑段终于把造反提上了日程。他做足了一切准备,招兵买马,修缮兵甲,囤积粮草,当然,最关键的是哥哥身边还有他亲爱的妈妈。
他觉得自己已经有了百分百的把握,却没想到一切已经尽在别人的掌握。硝烟,无声地在母子三人中间弥漫着。
突然有一天,郑寤生找到武姜,跟母亲说要去大周王城走一趟。
出差?武姜觉得这真是个天赐良机,却又假装有些不舍:“儿啊,你怎么说走了就了呢,为娘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郑寤生也非常配合母亲演戏,伤感地回答:“娘啊,孩儿也想时时在您身边尽孝,但您知道,姬宜臼那家伙一直看我不顺眼,总想找茬把我卿士的职位拿掉。孩儿这几年一直忙着国内的事,天天翘班,不光姬宜臼对我积攒了大量不满,孩儿之前的那些老关系也日渐生疏了。这次孩子去京城,一来是应应景,给姬宜臼几分面子,二来是走动走动老关系,增进一下感情,毕竟咱们郑国的发展强大,还离不开这些人的支持。”
武姜长长地叹了口气:“孩子,你快去吧,办正事要紧。”
京邑府衙,得到母亲好消息的郑段内心一阵狂喜:“出差了?天助我也!你出去就别回来了!”
宰牲祭旗、歃血誓师,做完战前动员,郑段带上全部精锐,向新郑进发。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热血奔腾地去抢班夺权的同时,他的叔叔公子吕已经带领一彪人马悄悄绕道向京邑开拔。
“青青子裙,又诱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郑段正在车上眉飞色舞地唱着自己改编的浪词小调,突有探子来报:“公子吕突袭京邑,与制邑守军双向夹击,二百战车攻城略地,主公您的留守部队已经纷纷举了白旗!”
“啊!”一口积攒了二十余年的老血喷涌而出。
郑段直到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哥哥早已设好了圈套,就等着自己傻乎乎地往里跳,这二十余年的对我好,只为一朝有口实将我除掉,如今败局已定,该如何才能活命?
回京邑重整旗鼓是不可能了,这辈子都不可能了,为今之计只有逃之夭夭,躲到一个哥哥抓不到自己的地方,才有一线生机。
郑段展开大郑地形图,一番合计,然后一路向南,逃到了鄢,谁知祭仲早已埋伏在此,打了他一个漂亮的伏击。
郑段继续狼狈奔逃,一直逃到共国,才算有了一块稳定的根据地。
共国这个地方其实是卫国的殖民地,卫桓公姬完见郑段流亡到此,直接把此地划为三不管地区,他自然乐意看到郑国兄弟同室操刀,打得乱糟糟,无论鹿死谁手,对卫国来说都是有好处的。
郑段得到了姬完的变相庇护,终于可以暂时不用死了。正因为占据了共国,他才有了一个比本名更响亮的名字——共叔段。
历史在这里出现了分歧,关于郑段的结局,人们说法不一:
有人说,郑寤生对弟弟穷追猛打,斩尽杀绝,郑段命丧共国;
有人说,郑寤生念及亲情,对弟弟网开一面,郑段老老实实地在共国寿终正寝。
真相显然只有一个,但我确定不了。
可以确定的是,经过此次事件,郑寤生和母亲武姜彻底翻脸了。
武姜发现这一切都是大儿子操纵的一个局,歇斯底里地质问郑寤生:“世上一肚子坏水的人那么多,为什么你就这么与众不同?!”
郑寤生也不示弱,扯着嗓子反问母亲:“狠毒的老虎还不吃自己孩子呢,你怎么就能对我下得了毒手!”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自己很有理,吵得天翻地覆,吵到嚎啕大哭。郑寤生彻底寒了心,当着全国人的面发毒誓:“不到黄泉那一天,我们母子二人永远不相见!”
然而,过了没多久,郑寤生就被现实打脸了,因为他想娘了。更重要的是,他需要让国人知道,他郑寤生是一个豁达的人、宽容的人、脱离了世俗仇恨的人,极其在乎亲情的人。
可是,古人的誓言可不像今人,出去吃个麻辣烫或者做个头的功夫就给忘了,那时候的人讲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更何况以郑寤生的身份来说,那叫君无戏言。
郑寤生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但他也知道世上买不到后悔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破解这尴尬的局面。
这时候有个叫颍考叔的工作人员给郑寤生出了个名副其实“鬼主意”:“主公,黄泉太遥远,咱们可以造一个啊!”
什么?黄泉还能造?
事实上真的可以,郑寤生按照颍考叔的建议,派人挖了条下水道,一直挖到出黄水为止。
很快,郑寤生母子分别从两侧进入下水道,趟着黄水赶赴见面地点。
在春秋初期那段时期里,礼崩乐坏还没有足够彻底,人们进入重要场合都要对吟诗句,这样就显得自己很有学识也很风雅似的。这些诗句后来大多被收入了《诗经》。
不过,郑寤生文采不行,吭哧半天才憋出一句:“大隧之中,其乐也融融。”和人家那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优美程度上差远去了。
武姜眉头一皱:又被这熊孩子拉低了自己的文采!不过这种时候也不能计较那么多了,便很配合地吟了一句:“大隧之外,其乐也泄泄。”
通俗解释就是:
郑寤生表示:进了下水道,心中很快乐融洽啊!
武姜应和道:走出下水道,心情非常舒畅啊!
成语“黄泉相见”、“其乐融融”均出自这个典故。
久别重逢的母子二人在下水道中再度相见,都觉得自己以前的做法太残忍无情了,良心一发现,什么仇什么怨都在那一瞬间化为缥缈云烟。母子二人重归于好,抱头痛哭。
解决完弟弟和母亲的问题,郑寤生觉得,是时候该处理一下和姬宜臼之间的关系了,于是,历史就上演了一幕“周郑互质”。
就是这样一个有头脑、懂策略、够果断、又绝情的人物,姬林想要动他,还真是一个不小的挑战。
【开心一刻】
小时候住的离火车道近,郑寤生经常带着弟弟郑段在急驰的火车边玩耍。
“弟,你就站在这里,一会会有水雾拍打!”
郑段:“哥,真的诶,这感觉太神奇了!”
多年后郑段如愿以偿地坐上了火车,知道了真相的他眼泪止不住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