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再过半个多月,就是清平村一年一度上白云寺烧香拜佛的日子了。因为要养伤的缘故,张乐天这段时间很清闲,这也让他能够静下心来,好好地体会和观察生活。这一番考究,张乐天终于发现了不得了的大事情。
他发现,他家里好像莫名其妙会多出不少猪肉来,这也就是他这十多年来伙食一直很好的原因了。感情自己家里有这么多猪肉吃,怕是个隐形大地主家庭吧,张乐天想着。带着这个猜测,张乐天瞒着父母,不着声迹展开了调查。他本来只是觉得父母想锻炼自己,让自己多吃些苦,不至于自小衣食无忧而变成个懒惰分子,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隐形富二代根本不沾边,那些猪肉,都是父亲悄悄从老寿星家里拿来的。
老寿星余继桓,那可是十里八乡德高望重的大人物,再说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余,张乐天实在想不到,父亲会和老寿星有什么交情。然而事实就是如此,张乐天的父亲张铁匠,他经常趁着漆黑夜色,走小道避开村里人,偷偷到老寿星的府上去。张乐天终于按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一天,他暗中尾随自己父亲,来到了老寿星家后门。
余府后门有两个持刀站立的大汉,他们看见张铁匠之后,非凡没有阻拦,反而客客气气将他迎了进去。老寿星家院墙得有两丈多高,正门肯定是走不了的,翻墙进去的方法虽然可行,但还是有些难度,张乐天一边蹲守在后门不远处,一边想起点子来。父亲是个直性子,有什么事从来藏不住,他和老寿星有交情这样的大事,按道理不可能不告诉家里人。既然他瞒着这个事情,那么这里面绝对会有什么隐秘。贸然询问自己父亲,定然会让他不欢喜,为了知道真相,也为了不恼到自己父亲,这余府,张乐天是非进不可。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趁着月黑风高之夜,下次父亲再进余府时,他要溜进里面去,到这老寿星家一探究竟,不管结局是什么,在父亲打算告诉他之前,他都要暗暗憋在心里。这是为人子女的一条标准,张乐天不愿背上不信任自己父亲的名声。他这样偷偷调查自己的父亲,从伦理上来讲,是要被吊起来毒打的。
张乐天在背着月光的院墙下小心翼翼地躲了一个多时辰,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敢放过一丝一毫的动静。等到自己的父亲出了余府,张乐天果然看见他手里拎着一大块新鲜猪肉。好家伙,这么慷慨的老寿星,以前都是拿腌制过的腊肉,这回难不成直接杀了一头肥猪吧。可是他一直在这地方守着,完全没有听见猪叫,这完全不科学啊。带着所有的疑惑,张乐天抢先一步离开了余府后门,等张铁匠到家时,他只看见张乐天在菜园子的茅屋里摆弄几件铁器。
“乐天,夜深了,早点睡。”张铁匠处理好猪肉的事情,看见张乐天还没睡觉,就提醒了一句。
“好的,马上。”张乐天应道。
第二天到饭点的时候,母亲已经把新鲜猪肉给炒了来吃。张乐天故意说了句:“今天这饭真好吃,尤其是这碗炒肉,新鲜爽口。”张乐天本来是想看父亲的反应,以此来揣测些什么,没成想母亲却早早答道:“这是你爹昨天到镇上买的猪肉,刚杀的,看你手也快好了,拿来给你补补身子,要你再添一把劲,赶紧把伤给养好。”
果然!张乐天彻底印证了自己的猜测,母亲一开口,他就确认了一件事,他的父母亲是串通好了的,想必他们早就准备好了说辞。对于他们到底瞒着自己什么事情,张乐天这下子更加迫切地想要知道起来。这余府,他去定了。
突然,张乐天又想起来一件事情。他拿出了腰间的赤炼,问张铁匠说:“爹,你见多识广,知道我这把匕首的材料是什么吗?”张铁匠本来不明所以,但匕首入手的那一刻,他猛然色变。自家儿子一直在打造些短刀匕首,张铁匠不是不知道,他本来以为,那就是一些寻常玩意,是张乐天送给他那群小伙伴炫耀的小玩具,可他万万没想到,张乐天腰间别着的这把匕首,竟然就是……
“这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张铁匠突然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火热地追问。
“啊这……这是我用两根从菜园子里捡到的金属打造的。”张乐天没想到自己父亲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他不觉得这事有什么稀奇,就把在菜园子里捡到两根“筷子”的事情给父亲说了。
饭桌上,张铁匠像是中了魔怔似的,他的手指抚摸过赤炼的每个角落,如一个四十老光棍滚烫的指尖掠过少女白瓷肌肤那样小心翼翼。不知道为什么,张乐天好像看见自己父亲的眼底闪过一缕不易察觉的贪婪神色。
“儿子,你这可是个好东西啊,能不能先把它放在我这里几天。我现在大概已经有一些眉目了,但具体情况还需要进一步地研究。等我把这事给搞清楚了,我再将匕首还你。”张铁匠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他的眼神仿佛在告诉张乐天,来自老父亲的索要,你不能拒绝。
“好……好吧。”从小到大,这还是父亲第一次向自己拿东西,于情于理,张乐天都不好意思拒绝。他虽然很喜欢这把匕首,但和亲情比起来,这实在没有什么可比性。况且父亲也说了,他只是拿去研究几天,作为儿子,身体发肤都是父母给的,这二者孰轻孰重,他分得清。不过,让张乐天纠结的是,那个漂亮女人留下的断剑,和他的匕首是同一种材料,也许那个女人是知道些什么的,但他们能不能再遇见,还是个未知数。
深夜,张铁匠在房里点上油灯,拿着那把火红色匕首看了一夜 。妻子走过来,一双纤细双手挽上他的脖子。她的轻软吐息在张铁匠耳根游走,平日的张铁匠这时候必然已经抛开一切,和妻子在床上一番云雨,但是今天,他显然心不在此。
“这就是他们说的那个东西?那把……剑?”妻子问道。
张铁匠像是在自言自语,只听见他说:“从天上掉下来,人都快烧成炭了,剑也会一样……我早该想到这一点。”
“可是乐天那边……”
“如果我把剑交给他们,或许他们会认为我没了利用价值,这样乐天才有活下去的机会,毕竟他一无所知。”
“那……我们……”
“秀云啊……虎毒,尚且不食子,我们已经犯过错了,这一次,我们可不能再糊涂了。”
“懂,我懂!易言……可是我怕!”
“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永远也不分开!”
这段莫名其妙的对话之后,张铁匠,不,确切地说,是张易言和刘秀云夫妻俩,抱在一起泣不成声。他们把对方死死揉进自己的怀里,生怕这一松手,就是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