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玉凤山子媗的寝室里,还未入睡的子媗心里一阵狂跳不安。
不好,子玉出事了?作为一母同胞的双生姐弟,她能感应到弟弟的痛苦,就像辽南兵败时,她也曾做过数次噩梦。
屋里屋外的仆人丫鬟也没看到什么,就觉一阵疾风掠过,子媗便不见了。
刚刚回到玉凤山的灵衣,掷出红绸,也只堪堪卷住了子媗手臂。
“娘娘息怒!”灵衣落地,拦住了正要腾空的子媗。
“是谁?是不是天帝还不放过他?”
灵衣忙道:“不是陛下,是一介凡人辱没星君。”
子媗了然,是刘家,她恨声道:“刘氏害我父兄蒙难,还要斩草除根,不自量力。若不是弟弟被剔除神骨,哪里能容他亵渎。”
“娘娘,灵衣此来就是要秉知娘娘此事,灵衣会保星君无恙。司命公已经到了中州行省境内,娘娘近日要谨慎,千万不可下山。”
“杜纯,他来这里做什么,他不是查找黑龙吗?”
“怕是玉凤义军动静太大惊扰了天界,或是辽东战地鬼魂不散,又多数是南屿冤魂,经此处萦绕不去。”
子媗放出神识,触及四周的景物,微微摇头:“不是,我知此处后山有一禁地,上古时是青丘地界仙妖之战的战场,当地人说是妖魂作祟。莫不是被杜纯查知?你保全我弟弟后速回,与我一起探探这迷雾森林。”
再说刘文扈让人把昏迷的子玉锁回关押的屋里,又把心腹仆从姜汉叫到前厅,问道:“你是在刘府长大的,我只问你一句话,本少爷对你怎样?”
这姜汉是刘府奶妈的儿子,吃奶时就被奶妈抱进刘府,母子俩俱是靠着刘府生活。那奶妈与文燕小姐走的近,姜汉则跟着少爷。
他聪明忠厚很得文扈的赏识,一切银钱饮食皆交他管着,那些下人也听他的,小小年纪便成了少爷的心腹。见文扈问他,忙回道:“那还用说,世子爷待我,在这府里是第一好了。”
文扈又道:“那要让你帮我办件事,你答不答应?”
姜汉痛快答道:“当然答应,几件都行。”
文扈便说了这件事,姜汉却愣住了,说道:“少爷,这可是朝廷钦犯,咱私自扣押已经是错了,再出人命,查出来要杀头的。”
文扈道:“你我不说谁知道,就是怕查,所以才叫你办。完了就说犯人放火跑了,房子烧成灰了谁还能查。这事我可是给你说了,不办也得办,办好了我给你娶房好媳妇,走了风声,也没法让你活着。”
说着,把刀亮了一下。
姜汉吓的连声道:“我办,我办,您放心,我准办好。”
文扈见他应了,嘱咐道:“我晚上找个借口把看守的兵带走,你再把剩下的人灌醉支出去。就你自己办,万无一失,神仙也不会知道的。”
刘文扈大话说的有点早,当他走出回廊,拐弯时被一树枝刮倒,昏昏然耳边被人骂道:“竖子狂妄,作恶多端神仙岂会不知,只是碍于你阳寿未尽,让你多活几年,否则小仙不会放过你。”
文扈迷迷糊糊不知所以,就被打晕过了了。
等那姜汉苦笑着出了屋子后,灵衣用灵力锁住他灵魂,注入自己的灵识,警告他不得作恶害人。
那姜汉不知,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神仙真的知道呢。秋风瑟瑟地吹着,他清醒后倒是吓了一身汗。
这可咋办?这事的来龙去脉他都知道,做了真要被天谴的。
姜汉一时六神无主,想了想,还是找母亲商量吧。
这姜妈是刘文燕从小的奶妈,十分同情这位主子小姐的处境,一直住在小姐屋内侍候。
姜汉进屋把这事一说,姜妈吓得不行,连说这逆天的事不能做。并告诉儿子,刚才小姐还让我打听那个钦犯关在哪儿呢。
姜妈把小姐找了来,文燕正为子玉的事焦急,见了姜汉问道:“那人现在何处,竟被我哥藏得这样深。”
姜汉道:“那人在府外钱塘郡的内室里,小姐怎会找得到,公子刚才吩咐让我在半夜烧了钱塘郡,除掉那人。”
文燕听了吓得脸都白了,也顾不得颜面,双膝跪在乳母面前说道:“文燕自小就没了亲娘,是奶娘伴我长大,如今我的事还要求奶娘做主。”
姜妈吓得忙去扶小姐。
文燕不起,含羞说了与子玉相识的经过,姜妈见文燕的神情,就知她的心思,不由叹道:“小姐贵为侯府千金,这事要让老爷知道了还了得。”
文燕道:“如今我也不瞒奶娘,就在今天我与那人已结下姻缘。”
说着把柳云为自己证婚的事,还有梦中母亲的话统统说了。
姜汉奇道:“我也是在梦中被一个仙人指点,说那人是王的命,让我救他。那按姨奶奶的话说来,小姐不就是未来的王妃了么。”
文燕道:“以后的事我不敢想,现在我哥这样作恶,不怕报应么,兴许我联了这门亲事也可消去这场灾祸呢。”
姜汉道:“不知少爷这是怎么啦,跟疯了似得,把那人折磨得够呛。放心吧,这人也好救。少爷把看人的军队带走了,一会我再把钱塘郡的家丁灌醉,你就带那人走吧。从那里走水路,水门那儿有我熟人,说我名字就行,剩下的就交给我了。”
文燕感激道:“今日幸亏有你们,这些恩情文燕终生不忘,自会报答。” 说完又要跪下。
母子两人哪敢,忙忙扶住。姜妈道:“小姐别说这样的话,您与我在府里最为亲近,我怎能不帮。只是这事一定要把住口风,一旦被人知道,我和汉儿的命可就没了。”
姜汉道:“母亲放心,你们先做点粥,熬点参汤,那人吃了才有力气走路,要不出了这里也逃不出临安。”
文燕又写了书信一封,让姜妈速到那间茶坊的二楼,交给姓柳的一位公子。
一切都安排的天衣无缝,半夜时分,姜汉进得小屋给子玉解开绳索,又把粥和汤给子玉喝了,扶他出来。
子玉此时倒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感觉,跟着姜汉走到外面,还犹在梦中一般。
他倒头便拜道:“子玉承蒙相救,忘不了姜大哥的大恩,日后如有出头之日,必会报答。”
姜汉扶住道:“别光谢我,还有我家小姐,是她救了你。”
子玉恍惚道:“小姐?”
一条小船悄悄驶近钱塘郡的后门,姜母扶着文燕上了岸,文燕施礼道:“公子受惊了,我代家兄给你赔罪。”
子玉喜忧参半,不禁愣住。
姜汉要扶子玉下船,见他未动,说道:“此处不能多待,快走吧。”
子玉道:“我受小姐此种大恩却无以回报,不如死了,免得负了小姐。”说完就想回去。
三人见他竟迂腐至此,哭笑不得。
文燕知道他的心思,手按按怀里那把素扇和柳云亲手写的婚书,暗暗庆幸自己听柳云的话没对子玉说实情,他果然如此。便说道:
“公子难道忘了家仇国恨不成,大丈夫能屈能伸,竟担不得恩么?”
子玉听后叹了口气,无奈道:“为了昭雪冤案,今日权且留下这命,不过这条命已是小姐的了,若说回报,只能送还便是了。”
文燕听他这样说,也不敢辩解,只想让他速速逃出就好。
姜汉已把家丁们灌得半醉,小船顺利出了水门直向对岸划去,对岸的少珺早已雇好马车等待了。
紧挨侯府府邸的钱塘郡本是用来管理船舶,供阖家游览避暑小憩的外宅,平日无人居住,又是四面环水非常隐蔽。
姜汉把人送走,又在屋子的四周堆满柴草,在上面泼了火油,返身出来层层上锁后,便把火点了。
小船已接近岸边,子玉看着后面越烧越旺的水中房舍,感慨万千。不禁想道,人世间的恩与怨原来也是一瞬间的事,竟给世人留下这么多的坎坷磨难。
上岸后,子玉被接到马车上。
文燕对少珺谢过,又把给子玉的一身衣服递给兰湮,不忍别过暗暗流泪。
少珺也是深深谢了,许多的眼泪只咽在肚里。她与文燕两人各怀心思,同样隐忍。
姜汉又牵过那匹红色战马拴在马车后,此时子玉才明白一切缘分竟是天定。
及至他见了少珺,更是惊喜道:“原来是先生,是先生安排的一切吗?”
少珺未答,只让兰湮把一碗还温着的药递与他喝了。她接到文燕的信后,情况尽知,便早早安排了这一切。
马车缓缓走着,少珺拿出衣服迟疑了一下,又想,反正是夜里看不太清,今日算是尽尽妻子的本分吧,以后再想也是不可能了。
她心里酸楚,摸着给子玉换衣,听他咬牙屏气,不知伤势怎样,便对赶车人喊道:“大爷,有照亮的东西吗?”
听他说车里有灯烛火石,少珺便让兰湮寻来点着,解衣查看。见子玉胸前双臂满是道道鞭伤,层层叠叠,想来下面也是如此,禁不住心疼起来,问道:“疼吗?”
子玉笑笑:“这不算什么,见了先生,就都好了。”
少珺噙着泪,也笑道:“看来没事,还知道贫嘴。”
她取出带来的金创药轻轻给他敷上,又用自已的灵力慢慢为他疗伤。心里存了许多话却一句也无法说出。想那日慈恩寺错过相认的机会,今日却不敢再认了。
听着子玉句句先生的叫着,看着他欣喜的样子,少珺的心却乱成一团。
东方已出现旭日的红霞,映着秋的蓝天。少珺打开车帘,让子玉起来观看。
嗅着清晨原野的香气,子玉顿时消退了几日来胸中的恶气。
离孟氏庄园越来越近了,少珺觉得今日这路分外短。分手在即,看子玉高兴的样子不忍说破,情不自禁的靠近他,抓紧了子玉握着她手的那只手。
在子玉看来是亲如兄弟的友谊,在少珺心里,却是珍惜与他唯一相拥的机会。这一刻,她还是他的未婚妻,过了这一刻,他们便是天涯相隔。
少珺到了庄园,与宗霖、大顺等相见。她把子玉的药给了他们,又叮嘱了一番,告别后和兰湮就要上马。
子玉依依不舍道:“难道先生这就离开,为什么不多待几天?”
少珺道:“茫茫天地,事事轮回,总有见面的一天。公子养好身体,也会有伸冤报仇的机会。我也该去找一片属于我的地方,可能以后我们还会一起携手。若再见面,也许都会改变不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