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男人的家,刚走到院子,男人便驻足。
“你不进去吗?”林汐辰疑惑着。
男人咧起嘴,笑容僵硬,意味深长道:“我的路就到此为止了,而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林汐辰皱下眉头,不管男人,独自进入房门。
男人望着林汐辰离去的背影,抬头又望向门前的红灯笼,上面哪是什么花脸狮子,明明是几张扭曲的人脸拼接在一起。
屋里,三个孩子正围坐在一起,双眼无神,面色惨白。地上的小木桌中央摆着一支未点燃的白蜡烛。
最大的女孩擦燃火柴,幽幽绿火打在三个孩子的脸上,更添了一分诡异。
女孩反复用火柴灼烧蜡烛根部,一支没点燃,又擦燃一支。
“你这样是点不燃蜡烛的。”
林汐辰看不过去,一把抢过女孩手中的火柴,火柴头划过砂纸,蹭地亮起黄色的火光,成功点燃了蜡烛。
孩子们望着蜡烛上方跳动的火焰,脸上浮现喜悦之情,可是那份喜悦就像奢侈品,孩子们只是看看,不敢对碰,表情逐渐变得忧伤起来。
不一会儿,蜡烛耐不过火焰的炽热,流下一滴红色蜡油。
林汐辰正疑惑,用燃尽的火柴棍刮下逐渐干涸的蜡油,贴在鼻子前,竟闻到一股腥味。
“我饿了!我要吃饺子!”最小的男孩大喊着,跑到餐桌那里,抓起一把石头塞进嘴里。
另外两个女孩像没看见一样,仍然呆呆地盯着蜡烛。
林汐辰立即冲过去掐住男孩的脸。
“不能吃,快吐出来!”
尽管男孩瘪得脸色发紫,但还是死死闭着嘴。
林汐辰用力扒开男孩的嘴,一个一个的抠出石头。
男孩翻着白眼,满嘴是血,但也不哭一声。
林汐辰气愤地把石头扔到一边,看了看桌子上剩的两盘石头,一把推到地上。
盘子摔碎的清脆声响惊动了在厨房的女人。
“说了几遍?不许偷吃!”女人在厨房大喊。
林汐辰蹲下身子检查男孩的嘴,男孩绕过林汐辰,双眼无神地走向大门。
“你要去哪?”
男孩没有回答,穿门而出。
林汐辰趴在窗户上向外看,男孩缓缓走到男人身旁,牵起男人的手,和男人一样看着大门上挂的红灯笼。
林汐辰忽然想到什么,走向女孩们。
“你们真的见过年兽吗?”
女孩们盯着蜡烛的火焰,没有说话。
“年兽咬你们了吗?”林汐辰又问。
女孩们仰起头,脖子上青一块紫一块,不像是勒痕,反而像被什么人用手掐了一下。
“是你们的妈妈做的吗?”
女孩们点了下头,眼睛变成白色。
“看来是我对了。”
林汐辰松了口气,忽觉背后有股寒意。
女孩们看向林汐辰,面露恐慌,抱着彼此瑟瑟发抖。
没等林汐辰回头,一条绳子从后面迅速地勒住林汐辰的脖子,把林汐辰吊上房梁。
林汐辰抓着绳子,身体剧烈晃动,右手伸进衣服口袋,拿出小刀,三两下割断绳子。
林汐辰摔在地上,咳了几声,气还没喘匀,一只手拍在他的后脑勺。
“林汐辰,你又睡觉!”陈教官一喊,林汐辰吓一哆嗦。
林汐辰缓过神来,眼中薄雾褪去,定睛看着陈教官。
“刚说完,我才一眼没看住你。”陈教官抬手要打林汐辰。
林汐辰看着陈教官,不躲一下,甚至眼都不眨。
兴许是这几次课上睡觉总被陈教官抓,已经对陈教官的批评免疫了。
陈教官本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林汐辰如案板上的滚刀肉,软硬不吃。
“来,你给我过来。”
林汐辰站起身,跟着陈教官走到讲台边。
“双手握拳举起来,扎马步。”
林汐辰微微一愣,但还是照做。
陈教官继续讲课,刘教官坐在门口喝着茶水,似乎有点儿不高兴。
两分钟不到,林汐辰就坚持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
陈教官听到声音看向林汐辰,“你是林黛玉吗?手无缚鸡之力。”
宁为风噗嗤笑出了声,立即捂住嘴。
陈教官瞪了眼宁为风,威严的双目压得宁为风不敢抬头。
“来,宁为风,你上来做示范。”
宁为风瞪大双眼,抱歉地笑笑,“陈教官,我可能还不如林汐辰呢。”
“那你笑什么?凌宇上来。”
凌宇走上讲台,扎起马步,腿没有抖,气息也没有乱。
“看,这才叫扎马步呢。好了,都回去吧。”
凌宇向林汐辰伸出手,林汐辰犹豫了一下,握住凌宇的手。
凌宇轻松地把林汐辰拽起来,林汐辰腿抖得厉害,刚走两步,身体一晃,差点栽地上。
凌宇抓住林汐辰的手臂,扶着林汐辰回到座位。
“我们继续说这个万宁村一家五口灭门案,死状各异,手法残忍,这是我们十六组碰到的最奇怪的案子,同学们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自主站起来说一说。”
江昱衡第一个站起来,“我认为凶手另有其人,先是破坏电路,把其他人都吸引到外面,随后躲到死者家里等待时机,最后将死者一家残忍杀害。”
江昱衡说完坐下,看起来信心满满。
“还有人有其他想法吗?”陈教官看了看在座的几人。
刘教官不紧不慢地喝着茶水,余光一直在观察坐在墙角的林汐辰。
林汐辰双手抱拳支着脑袋,额头被顶出好几条皱纹。
第二个站起来的是何悦莹。
“我认为是死者的仇人进行杀人报复,电箱离死者家较远,而且死者出门时间根本不够跑回去,抄近路就要走正路,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认为凶手是两个人。”
“那可不一定,我就能跑到。”宁为风插嘴说。
何悦莹深深地看了宁为风一眼,坐下来。
宁为风悠哉地转着钥匙扣,抖起右腿。
“还有吗?”
众人低着头,各有各的心思,但没人再站起来了。
陈教官眉毛拧成一团,周身的气场更加强烈。
“这就没人了吗?下周就转正了,你们就这么接我们的班?如果你们一直这个样子,我认为十七重案组完全可以重新选拔,甚至等个十年二十年我们没了以后再选。”
众人手里捏了把汗,前程与尊严就掌握在他们自己手里,梦想或生活,希冀与艰辛。
林汐辰努力回忆每个细节,将构思顺着逆着推了两三遍。
“还没想好吗?”脑袋里飘过一个声音。
林汐辰突然站起来,众人深吸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汐辰。
陈教官略显惊讶,怒目圆睁,刘教官放下保温杯,换个舒适的坐姿。
“以下是我的设想,如有不对的地方,还请前辈多多指点。”林汐辰抬起头,刘海下露出鹰一般的眼睛。
“想必大家对拐卖人口并不陌生,从古至今,人贩子都是最让人痛恨的群体。大概三四十年前,一个可怜的女人被卖给住在深山里的男人,生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她从未放弃过逃跑,当然每次都免不了一顿毒打,渐渐地,她开始屈服,但仇恨的种子早在心底生根发芽,她本想着男人去城里采购的时候逃跑,因为要面临失败的风险,所以干脆杀掉男人,于是她故意在去城里的路上拦了一根风筝线,近年风筝线伤人事件也是屡见不奇。
至于停电,她只需要做个延时装置破坏电路,这样男人死后没人会发现,她就有时间处理尸体。但是——她漏了一点,她本想带着孩子一起走,却没想到小儿子癫痫发作,诊所恰巧在去城里的路上。
她面临两难选择,一是处理尸体,计划照常;二是救小儿子,但她也会因为事情暴露,受法律制裁。可是男人已经死了,她就是个杀人犯,还有三个孩子要照顾。既然都活不成,那就都没有活的必要了,她心里除了复仇一无所有,十年仇恨,一朝报齐。最后,她解决了所有人的痛苦,也解决了自己的痛苦。可怕的不是年兽,也不是什么野兽,而是人心中的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