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云不说话了。
沈爱花又道:“但是我若带你走就不同了,别人只会以为是我把你拐走的,非但你义父不会怪你,诸葛世家也怪不到流云堡头上。”
舒云的脸红了。
沈爱花不再看她,忽然叹了口气,冷笑道:“只不过此后江湖上却会多出一个抢亲的恶人,这是不是未免太不公平了?”
舒云连看也不敢再看沈爱花了。
又过了很久,沈爱花淡淡道:“我还有一个问题不懂。”
舒云用眼角偷偷瞟向他,“什么问题。”
“我们本不相识,天下之大,你为什么单单想要找我帮忙?又为什么觉得我会帮你?”
“因为你是个笨蛋!男人都是笨蛋!”
话音刚落,只见飞狐狸忽然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跳了下来,背负起双手,慢慢朝这边走来。
她接着道:“男人只要见到美女就算不是笨蛋也会变成笨蛋的,若有美女相求,笨蛋自然更没法子拒绝了。”
她一边说着,已走到二人面前。
舒云这下连头也不敢抬了。
飞狐狸道:“你不仅是个笨蛋,而且还是个穷光蛋。新秀榜前十只有你既无门派,也无靠山,就算跟着你走了,随时也可以再离开,也不会有多大麻烦。试想,若舒云姑娘跟着吴少镖头走了,再离开时,他背后的九方镖局会善罢甘休吗?”
舒云现在连站也站不住了,勉强转回身,低头往树林外走去。
——自己心思被别人戳穿总是不好受的,现在除了走,她还能怎么样?
沈爱花看着舒云的背影,忽然叹道:“你不该出来的。”
飞狐狸其实也已在后悔,同是姑娘家,她能理解舒云此刻心中是什么滋味。
可是听见他们对话,她还是忍不住要出来,也不知为什么,只要关系到沈爱花,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其实就算她不出现,沈爱花又何尝想不到其中原因?
飞狐狸摆弄着衣角,忽然道:“你不会帮她,是么?”
沈爱花笑了笑,却不回答。
飞狐狸望着树荫下那辆马车,忽又道:“我要去流云堡!”
沈爱花道:“为什么?我想最近她应该不想再见到你了。”
“她说她不喜欢诸葛华,我要去看看诸葛华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
沈爱花和飞狐狸走出来时,吴承业还站在大路边仰头望天,听见脚步声响,转过头来。
看见飞狐狸,吴承业很是纳闷儿,他不明白,为什么飞狐狸会和沈爱花一起走出来。
——毕竟君子是绝不会偷听别人谈话的。
“你们谈完了?”
沈爱花笑了笑,“也许还能再谈一会儿的,只可惜有人不知趣。”
吴承业目光扫视二人,已明白什么意思。
又朝马车望了望,见那赶车的小伙子正牵马掉头。
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沈兄,我们就此别过吧。”
沈爱花笑道,“我俩别过,但是让咱们这位大美人陪你一起去吧,她也想看看流云堡的那位新姑爷。”
“哦?”吴承业似乎很吃惊,“二位莫非要分开?”
沈爱花笑道:“我们本来就聚少离多,若再不分开,我还要花钱请她吃饭哩。”
铁爪神鹰这时忽然翻身下马,动作干净又利落,真好似鹰扑。
“很好,让丫头骑我的马去吧。”
“赵伯,怎么你也不去了么?”
铁爪神鹰冷冷道:“我本来就不想去,何况与你们这些小孩子一路也实在无聊,此地已离流云堡不远,我要回去同你祖父喝茶了。”
吴承业微微沉吟,“也好,祖父一个人在局子里我正好也不放心,既然如此,赵伯不必节省,回去时再买脚力。”
铁爪神鹰已不再理他,摆了摆手,道:“沈公子,一路走吗?”
沈爱花笑道:“好啊!不瞒前辈说,其实我一直在琢磨前辈那小口袋里的炒豆是什么滋味。”
铁爪神鹰淡淡一笑,“你用不着琢磨,一会儿找个馆子,我请你尝尝。”
两人相视一笑,正欲迈步,却听先前那小姑娘忽又远远叫道:“沈爱花!我姐姐让我告诉你,就算你不肯帮她,也还是要请你去流云堡!”
沈爱花回头道:“谢啦!可是我已答应要去尝尝赵老前辈的炒豆。”
小姑娘道:“你不肯去?”
不等沈爱花说话,飞狐狸突然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沈爱花手腕,“他不肯,我肯!”
不由分说,拉着沈爱花便往马车走去。
小姑娘急叫:“我姐只说请他,并没有请你!”
飞狐狸紧紧冷冷道:“放心,我没兴趣坐你姐的车!”说着,伸手拉开车门,将沈爱花硬往马车里塞。
沈爱花当然不肯进,飞狐狸却忽然指着他鼻子道:“沈爱花,你今天敢下车,我就把这辆车拆了,你信不信?!”
沈爱花愣住了。
他信,真的信!
——有的狐狸一旦发起疯来连老虎也敢咬的,何况是拆车?
小姑娘呆呆地看着飞狐狸,大眼睛一眨一眨的,似乎她被吓到了:“你……你真的会拆车吗?”
“我不仅会拆车,而且会吃人!而且专挑爱问问题的小孩子吃!”
说着将沈爱花塞进车里,又抬手抓起了小姑娘,一同抛入车内,嘡的一声,车门被她重重关上。
马车开始走了。
骑马的人更快,所以走在前面。
吴承业悄悄与金氏兄弟对视了一眼,又看看一旁的飞狐狸,三个人连大气也不敢喘。
飞狐狸的脸冷得像块冰,是她亲手把沈爱花塞进车里去的,眼下又为什么气鼓鼓地生闷气?
——她之所以将沈爱花推上马车,是不是因为觉得先前对舒云有些过意不去?
吴承业当然不敢问这些问题,连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马车走得很平稳,车厢中宽敞又舒适,身下坐着的是柔软温暖的狐皮,面前甚至还放了一张摆满了各种干果蜜饯的小桌子。
舒云坐就在正对面,她低头摆弄着发梢,一言不发。
小姑娘坐在旁边,嘴里吃着果脯,一双大眼睛却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
这种气氛实在让人喘不过气。
沈爱花本来是个极随便懒散的人,现在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捆住,活动不是,不动也不是。
坐在这里,简直比太阳下苦练拔刀还要难受一万倍。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舒云终于轻轻道:“她……一直都是这样么?”
“谁?”
沈爱花忽然反应过来,“你说她呀!”
“她”当然就是飞狐狸。
舒云点点头。
沈爱花苦笑道:“以前我曾偷过她一块饼,被她追了三天三夜,有个人曾骂她一句丑八怪,被她几乎打掉了满口牙齿。”
“可是……你们的关系却很好。”
“谁说的?”
“谁都看得出。”
“为什么我看不出?”
“因为你早已习惯了,一个人若整日泡在蜜里,也不会觉得甜了。”
沈爱花眨了眨眼——蜜?飞狐狸是蜜吗?她明明是个爱咬人的狐狸呀。
舒云的神色又变得惨淡,缓缓道:“其实……我骗了你。”
“你骗了我什么?”
舒云垂下头去,良久不语。
这时沈爱花朝小姑娘瞥了一眼,悄悄伸过手去,动了动手指,使了个眼色。
那小姑娘迟疑着,大眼睛眨了又眨,终于将手中一片果脯慢慢递了过来。
沈爱花笑了,将果脯含在嘴里。
舒云终于道:“我不想嫁给他,除了不喜欢他,其实……”她看向身边的妹妹,“其实还因为我现在有了妹妹。”
“因为你不想带着她一起嫁过去?”
舒云点点头,柔声道:“其实我们两个是最近不久才重逢的。”
她望着妹妹,神色变得说不出的温柔怜惜。
“本来她一直都寄养在姑妈家的,可是最近她想我,一定要和我一起住,所以我只有将她接来,可是想不到……”
小姑娘这时已扑在了姐姐的怀里。
沈爱花道:“可是你想不到,你义父却要将你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