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分明就是当时,我诱哄他答应和议的招数,如今却用在了我的身上。
他还真是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赌的是五哥的懦弱,我赌的却是自己和刘江。五哥已不报希望,但刘江或可一博。
横竖现下进退两难,争执不出结果,以他的秉性,不答应也绝无法脱身。
也罢,不如豪赌一场,博个永世安逸。
我便竖起手掌,欣然应允:“一言为定。”
他用掌轻拍,然后将我的裹住,”一言为定。“
话毕,又在我的额上轻啄了一口。
”我等着你,带安儿回家。”这才打开门,领着我往外走。
走出屋门,才发现院中横着许多木架,上面挂着各色水彩的布条,墙角处还置放着红蓝几个染缸,约莫是个染坊。
除了屋门口站着的两个护卫,便只有院中的阿替纪和与分外醒目的张衡。
阿替纪见了我,随即半跪行礼,喊了句:“参见王妃。”
张衡转过身,则做了个长揖:“参见公主。”
我将阿替纪扶起,对张衡则是一声冷笑。
“我方才还困惑,两国酣战正盛,三太子奇发异服究竟是如何进的郢城。”
“见了张大人,我这才明白了。想来是放我出宫,指路往西之前就已预料好了。”
他咳嗽了下,似乎要跪下,“下官有罪,还请公主责罚。”
我忙退一步,推拒道:“张大人日理万机,运筹两国军政大事。这一声‘公主’,我委实当不起。”
三太子见气氛尴尬,便上前打圆场。
“他也是想促成和议,你就别使性子了。安儿大半日不见你,该是急了,你随他回去吧。”
我虽有气,但当务之急还是先脱身,便也不再为难张衡,只是打发了他,独自钻进巷口的马车。
马车晃行的一路,我都在思考方才与三太子的赌约。
五哥对我这个妹妹尚且如此,必然不会放过刘江。
要想破坏和议,当务之急,还是要从刘江下手,阻拦他进京。
只要他不入京,不释兵权,五哥就是给她安了再多罪名,也拿捏不了他的性命。
只是,如何才能将消息告知于他呢?
闭上眼,忽地想起记得刚入郢城时,王都曾提过一嘴,自己开了个灌肺汤铺。便扣了扣车门,让车夫改去高阴巷。
只是出来便晚,等到了巷子,早已日薄西山,休市了。
我不肯就这么放弃,还是决定试上一试,掀开帘子,便吩咐车夫:
“听说这里有个长庆楼,签鹅很是出名,时辰是有些晚了,可我早上答应了安儿。你想个法子,让卖家现做一只。”
那人犹豫了会儿,见我一脸执着,很快下车往长庆楼处走。入了门,又回身看我两眼,见我没有下车的意思,这才放心入门。
等他入了内堂,我便快蹿下车,飞到巷尾找到王嫂的铺子。
好不容易摸索到,可惜早已经关张休息了。
我不死心,只往前叩了叩,无人应答,便又加重了些力道。
许是被吵烦了,里头终于响起了拆板的声音。
不一会儿,便有个叉腰的女人探出头来。
“哪个眼瞎的敲门?没看见休市了吗?”
她嗓门奇大,几乎喷我一脸口水,我只得用袖子挡着。
她叉腰站定,打量我两眼,才换了语气:“哎呀,这是哪儿的贵人?我还当是隔壁薛嫂呢!”
我摘下袖子,左右看了看,确认往来无人,便径直往里走。
“你丈夫可是叫王都,在刘将军手下当差?”
她本将我拦着,听我一问,当即关上门,正色起来。“贵人认识我男人?”
“常年打仗,各个山头都有很多探子,我男人不让我多嘴,连街坊邻居都不知道我男人是个当兵的。”
我进了门,左右观望了下,除了一锅滚滚作沸的烫在冒声,四下并无别人。
便放心开口:“回郢城时,刘大人便是派他送我回来的。”
她一听,当即要跪:“民妇该死,不知道是公主。”
我也便确认她是王都的亲属无疑,当即将她扶起,询问道:“你可有办法联系到王都?我有要事要转呈刘将军。”
她当即点头,“这几天,我那表弟刚巧回来探亲,公主要有吩咐,他带一封信不是难事。”
我松了口气。便问她要纸笔。
她便跑上楼,匆忙抱过来一堆纸墨,我随手抽了一张,铺平了些,又沾了些生墨,断断续续地给刘江写信。
笔墨粗糙,小字容易晕染交连,时间又紧,便只能从简,写了三行大字。
“名为和议,实则取命。述职为假,万勿进京。牢握兵权,待清君侧。”
书写完毕,再用铺里的油纸包了,叮嘱她务必安全地交到刘江手中,这才匆匆出门。
奔至巷口,长庆楼的门正巧打开。
腿脚再快,横竖赶不到车里,便索性站到长庆楼门口,装作叩门。
店门一开,我便咕哝一句:“等了如此之久,我还当是你偷偷把安儿的鹅吃了呢,既带上了,那就赶紧回吧。”
车夫点了点头,这才引着我上车,马鞭一扬往宫里驶去。
手中抱着签鹅,脑中却只有交给王嫂的信件。
她是答应送信,可到底是委托别人去送,遇上个不长心的,坏心眼的,丢了、告官府也不是不可能。
就算成功送出去,也要比官驿要慢不少。
五哥既已同意和议,约莫这两日便会下令,让刘江班师。要是信送得太慢,没到他的手里如何是好?
不行,得再想个法子。
我揉着眼睛,正愁没什么法子,忽得便想起刚入城那日,十九姐提过 一嘴,说她的丈夫,是郢城府尹。
我寻思着是个机会,当即决定要见一见十九姐。
只是五哥只说她被关押了,却不知是关在哪里。
我正犯愁,偏巧五哥为了让我妥协,对下人私相授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过两日,十九姐便托人从狱中给我送了个信,让我想办法营救自己。
左右的宫女侍卫没有一个是我的心腹,信能传到我的手中,必然是五哥默许的。
想必是为了让我心软,臣服他的安排。
既如此,我便也正好顺手推舟,假意买通送信的婢女,让她带我到狱中与十九姐见上一见。
消息传到五哥那里,自然也正中他下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