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鞋疑云(下)
书名:古典悬疑小说集 作者:林下一度 本章字数:6112字 发布时间:2022-08-28

 杀人之后,李瑶琴便疯狂地冲出屋子,一路往县衙跑。刚刚上任的徐升面对着眼前满身是血的李瑶琴,竟分不出是人是鬼。李瑶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扑在徐升怀里哭。徐升想起往日两小无猜的美好岁月,也不禁流下泪来……

吴郎中的死很快轰动了整个县城。徐升也召集吴、李两家人来共同商议。事情走到这步田地,为保住女儿性命,李员外也顾不得家族的名声,便将吴郎中如何设计霸占李瑶琴,图谋李家产业的事实,统统向徐升作了交待。而李瑶琴也补充了她在吴家所遭受的凌辱与虐待,使得舆论一边倒地倾向了李家。大家都认为吴郎中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

然而徐升再三思虑之后,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他认为中秋之夜潜入李瑶琴闺房的歹徒并非吴郎中,而是另有其人。

首先,徐升认为歹徒留下的鞋子不是吴郎中的,虽然吴郎中平时所穿的鞋子与之大小相同,但吴郎中家境优越,衣物从来都是光鲜亮丽的,而歹徒留下的却是双价格低廉的便宜货,由此推测鞋子的主人,恐是寒门出身。

其次,吴郎中是李员外偶然遇上的,要不是李父不小心摔断骨头,请来吴郎中看病,李员外也不会与吴郎中相见相识,如此,李员外也就没有机会向吴郎中提出为女儿诊病的要求,从而引发后来的事情。因此,所谓吴郎中先霸占李瑶琴,再图谋李家产业的说法,是不成立的。

但吴郎中在得知李瑶琴被歹徒霸占,且未婚先孕之后,确实利用此事,趁人之危,收了李员外的银子,娶了瑶琴,这也是不争的事实。由于瑶琴是李员外的独生女,日后吴郎中借此掌握李家产业,便是意料中事。吴郎中的所有企图,仅止于此。

李员外觉得徐升分析地有道理,然而吴郎中霸占李瑶琴的事,是吴郎中亲口承认过的,这又怎么解释?

对此,徐升如此答道:“虽然吴郎中娶了瑶琴,并可借此得到李家的财产。按理说,他本该满足,然而他有心结,他有痛处,因为他知道,他并不是夺走李瑶琴贞操的那个人,这就是他的心结和痛处,也是他内心深处的渴望。他会承认他是那个歹徒,便是这种情绪在作怪,如同鬼使神差,如同自己把自己灌醉,他会这样说,只是借此满足他的自尊心,自欺欺人而已。而婚后对瑶琴的虐待和施暴,也不过是这种情绪的发泄。”

听着徐升的回答,在场所有人都显得震惊和不可思议,但又无不佩服徐升看人看事的深刻。李员外大张着嘴巴,半天没合上,许久才深深叹了口气,问徐升道:“依贤侄之见,潜入瑶琴闺房的人会是谁?”

徐升说:“细察歹徒留下的鞋子,其中一只鞋的鞋帮处,有一道淡红色的印记,考虑到李府花园中的凉亭,刷的正是红漆,再三比对,可以认定该处的淡红色印记正是红漆无疑。不出意外,歹徒应该是修建花园的短工。”

顺着徐升的思路,李员外不住回想,突然惊叹道:“原来如此。我还记得中秋前后,正是花园那几个凉亭刷漆的日子。”

徐升接着道:“伯父不妨好好想想,在这些短工之中,可有人因劳力受伤的?”

李员外沉思了一会儿,说一个叫“瘦马”的短工,挑担时扭伤了腰部。

徐升接着问:“此人身上是否贴有药膏?”

经此一问,李员外也恍然大悟,说此人扭伤之后,曾经找过大夫,也确实配了一打药膏回来。徐升听后,自信道:“此人有重大作案嫌疑。徐某认为,歹徒身上的药味就是这药膏发出的。”

李员外反问道:“歹徒如下决心作案,应该会考虑周全,恐怕不会贴着药膏行事吧?”

徐升笑道:“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往往含有麝香、乳香之类的芳香药,异香浓烈,经久不散,即便他考虑周全,行事前将药膏取下,但只要贴过这种药膏,便难保余香缭绕,不绝如缕。所以说瘦马的嫌疑最大。然而口说无凭,必需找到证据才行。”

李员外认为寻找证据并非难事,其突破口就在歹徒遗留的鞋子上。只要找来瘦马的工友,来认认这双鞋子是不是瘦马所穿,便能确定。然而徐升当下否定了李员外的说法。在徐升看来,歹徒遗留的鞋子是市面上大量出售的普通布鞋,当时做苦力的,可能十人之中有七八人都穿这种鞋。甚至徐升本人在中进士以前,也穿这种鞋。因此,李员外的想法是根本行不通的。

但徐升又同时肯定,此案的突破口确实在鞋子上面,只不过此鞋子并不是歹徒所遗留的,而是李员外的邻居所丢失的。徐升断定中秋那晚,李员外的某户邻居必定丢失过一双鞋子。理由是,歹徒虽然惊慌之中,逃出了李瑶琴的闺房,但因其仓促间逃窜,所穿布鞋留在了李瑶琴的闺房之内,而他是不可能光脚回到房中的,如此一来,第二天开工时,他就等于不打自招了。因此,跑出李瑶琴的闺房后,歹徒要干的第一件事,便是偷一双鞋子来穿上。

因此当务之急,便是要确定中秋那晚谁家丢过鞋,以及所丢鞋子是何样式。只要样式特别,瘦马的工友必然会有印象。事不宜迟,徐升当下决定,以李府为中心,对其周遭邻居进行挨家挨户的走访。

但还没等徐升走出府门,他又中道折回来了,看起来神色慌张。李员外问他出了什么事?徐升着急道:“这个叫做瘦马的,是不是偏瘦?”

李员外点头称是,说此人姓马,因长得瘦,大伙都叫他“瘦马”。徐升闻言,又叹息道:“如此看来,瘦马不是那个歹徒。他瘦,而吴郎中壮。洞房之夜,瑶琴既然觉得吴郎中是那个歹徒,想必歹徒的身材定与吴郎中一样壮硕。若歹徒是瘦马,瑶琴绝不可能会怀疑吴郎中。”

想到这儿,徐升又问李员外,当时住在李府的短工中,谁的身材与吴郎中最像?李员外回想说,那批短工,除了瘦马比较瘦弱,其他都是高高壮壮的。

徐升点了点头,又即刻差人将瘦马带来问话。那瘦马确实如绰号所称,身材单薄,与吴郎中根本两样。徐升一见此人,便几乎在心中排除了对他的全部嫌疑,只问了他一个问题——他换下的药膏扔哪儿了?

瘦马回答,他每晚都会把前一天用过的药膏,撕下来扔在门口的簸箕上。平时短工们都会把一些废物扔在那儿,等到第二天,李府的仆人自会来清理这个簸箕。

徐升听了瘦马的解释后,对李员外说:“想必歹徒因垂涎瑶琴,而早有蓄谋。他为了混淆视听,很可能捡起簸箕中瘦马丢弃的药膏,贴在自己身上,而后再去作案。”

说着,徐升又拿起歹徒留下的鞋子,在瘦马脚面上量了量,大小果然不一。徐升又问瘦马,是否认得这双鞋?瘦马只是摇头,说这种鞋太寻常,工友们几乎都穿这样的。

徐升又问他,可曾注意到哪位工友中秋节之后,与之前所穿的鞋子不太一样?瘦马想了一会儿,为难道:“日子过去太久,实在想不起来。再说当时,大伙都各干各活,加上本来就不熟,谁会去留意彼此啊。不过大人既有此问,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来。”

徐升忙问是什么事?瘦马不紧不慢地说:“这事为什么我至今还记得,是因为那家伙实在古怪。当时我们几个整修花园,生怕园中烂泥沾上鞋面,可有个叫屠祥的,非但不介意,还自己拿泥土往鞋面上抹。我问他这是干什么?他说鞋子脏点好,这样东家才会觉得你没偷懒,是在辛苦做事。我听着倒也觉得是这个理,所以便也没再理会,自己干活去了。”

徐升听了,猛地一拍大腿,连连大呼道:“屠祥可疑,屠祥可疑。他定是觉得那偷来的鞋子与之前所穿的有所不同,怕人瞧出端倪,故意在鞋面上抹泥土,以求掩饰,却不想偏被瘦马发现,欲盖弥彰,弄巧成拙。”

说完,徐升便重新叫上人马,出李府,会四邻,调查走访去了。

调查很快便有了眉目。果如徐升所料,李员外的街坊老周承认了中秋那晚丢鞋的事实。徐升问他是怎样的鞋子,老周指指脚上,说丢失的那双鞋子正与脚上所穿一样。徐升一看那双鞋子,心凉了大半,此鞋正是市面上最常见的那种,因此其样式是与歹徒留在瑶琴房中的鞋子完全一致的。

徐升有些发慌,然而他又觉得老周是不是记错了。如果屠祥偷来的鞋子正好与他平时所穿的鞋子一样,他为什么还要挖空心思,将泥土抹在鞋面上呢?想到这儿,徐升便追问老周道:“不对,你再好好想想,不可能是这种鞋。”

老周却苦笑道:“确实是这种鞋子,一模一样,同时在街上买的。时下我们这些做苦力的,最爱穿这种鞋。”

徐升仍不死心,接着问:“真的一模一样吗?不对,你肯定记错了,你再想,仔细想。”

老周回答说没有记错,根本不用怀疑。然而徐升还是不想放弃,再次提醒他道:“你再给我好好回忆。尤其是鞋面,那双丢失的鞋子,鞋面上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听到这儿,老周冲徐升竖起了大拇指,一面如释重负地说:“大人,你真行,我想起来了,丢失的那双鞋,鞋面上打过一个小补丁。若非您几次提醒,我还真是不记得这小事了。”

徐升重重拍了拍老周的肩膀,也向他竖了竖大拇指,道:“你这个补丁打得好,打得妙。”

老周被徐升夸得莫名其妙,直到徐升一行,告辞离开,都没回过神来。

事到如今,李员外早已急不可待,便催促徐升道:“屠祥主动往鞋面上抹泥土,看来正是为了掩盖那鞋面上的补丁。世侄还犹豫作甚?依我看,不妨现在就直接去屠家捉人,只要在屠家搜出老周丢失的鞋子,不就铁证如山,可以定案了吗?”

徐升摇摇头,道:“如果你是屠祥,还会留着这双鞋子吗?到时鞋子找不到,反而打草惊蛇。”

李员外急道:“如果屠祥已将偷来的鞋子丢掉,那又待如何?”

徐升回道:“我压根就没幻想能从屠家搜出这双鞋子。但通过这双鞋子,屠祥的歹徒身份已经锁定。如此,我便可从容布局,以求一击命中了。”

经过打探,徐升得知屠祥的妻子日前正在村外一家织坊做事,便差人将其秘密带回,问她道:“你丈夫屠祥,中秋前后是不是在李员外府上做事?”

屠氏回答说是。徐升又问:“屠祥在李府做事期间,被偷了一双鞋子,曾经向本官报案了,你可知道?”

屠氏道:“有这回事吗,他也没跟我说起过啊。”

徐升问:“难道你没发现屠祥回家时所穿的鞋子,跟离家时穿的不一样吗?”

屠氏扭头想了一会儿,道:“没发现。因为他回家时根本就没穿鞋,是光着脚进来的。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鞋子磨脚,穿着不舒服,就给扔了。我一听就上火,这鞋子他在家时也穿过,没听他说有哪里不对劲的。再说鞋子不舒服,我可以改啊,我便问他扔哪儿了,想把它捡回来。他说捡不回来了,他直接扔进村口的大河中,早被冲走了。”

徐升笑了笑,说:“被扔的鞋子,一定是他后来花钱买的。怕你发现之后怪罪,便找一堆理由,把它给扔了。”说完,徐升又从桌上拿起歹徒留在李瑶琴闺房中的那双鞋子,对屠氏说道:“近日衙门抓住了一个小偷,交待了脏物,你看看,这鞋子是不是屠祥离家时穿的那双?”

屠氏将鞋子接过,翻来覆去看半天,仍摇头说不清楚,理由还是因为这种鞋子太常见了,不能十分肯定到底是谁的。徐升听她这样一说,心中不觉失落,本来嘛,如果屠氏能够作证,承认李瑶琴闺房中的鞋子是屠祥所穿,如此,对于屠祥的定罪,便大为有利了。可谁让这鞋子太过普通呢,屠氏无法肯定,也情有可原。

但叫屠氏来问话,也并非全无收获,不然他又如何得知,屠祥回家前扔了鞋子,赤脚溜回家中的事实呢。

想到这儿,徐升先让屠氏退下了,并说衙门的问话尚未完结,让屠氏暂且安心呆在这里。一面便将手一挥,叫上几个捕快,出门去了。

不久,屠祥被押到了大堂。徐升将惊堂木一敲,问他为何赤脚回家?屠祥仍说是鞋子不舒服,磨脚,一气之下才扔了。徐升又问:“在家时穿得好好的,怎么从李员外家回来,就突然磨脚,突然不舒服了?”

屠祥狡辩道:“其实在家时也不舒服,只是觉得事小,不值一提,才没说的。”

徐升道:“就算这鞋不舒服吧,而从李府到你家村口,这一路你都忍下来了,偏偏从村口到你家这几百步路你忍不下去了?我看不是这鞋子不舒服,是这鞋子有鬼,你怕被你妻子瞧出名堂,才在回家前将其丢弃吧?”

屠祥说这鞋子好端端的,哪有什么鬼?徐升厉声道:“八月十五日夜,你捡起瘦马丢弃的药膏,贴在自己身上,一番伪装后,潜入李瑶琴闺房,行不轨之事,慌乱中将自己的鞋子遗留在李瑶琴房内。于是,你连夜出府,从李员外的街坊老周家中偷得鞋子一双。你本以为这鞋子与自己平时所穿的一样,不料天明一看,才知这鞋面上打过一个补丁。本来一个小小的补丁,其实根本没人会在意,可你做贼心虚,偏偏要往上抹泥,才被瘦马瞧出反常,告与本官。从那日起,本官早已派捕快暗中盯上你了。你在村口,将这双偷来的鞋子扔进大河中时,捕快随后就从河中将其捡回来了。”

说完,徐升便从地上拾起一双鞋子,扔在屠祥面前,让他好好看看,是不是他偷来,又扔掉的那一双。屠祥看着那个熟悉的补丁,额头渗出冷汗。但徐升也没让屠祥多看,因为与此同时,徐升又马上将老周请上堂来了。

“屠祥,你把鞋还给老周。”徐升命令道,他也担心这仿制的鞋子被屠祥看出破绽。

屠祥将鞋子递给了老周,老周接在手中,看了起来。徐升问:”老周,这鞋可是你中秋之夜被偷的那双?“

老周道:”是的大人,这正是小民中秋那夜被偷的鞋子,上面的补丁是小民亲手缝上去的。“

徐升道:”好,现在你拿好自已的鞋子,可以退下了。“

”是,大人。“

老周一走,徐升又适时拿出另一双鞋子,将其扔给屠祥,道:“这双留在李瑶琴房中的鞋子,才是你自己的。你妻子屠氏如今已被本官接来,你是想让本官亲自将她请上堂来,指认这双鞋,陪你一起丢脸吗?“

“我妻子也来了?”屠祥怯生生地问。

“就在后堂。你要是想与她在这堂上相见,让她陪着你出丑,那么本官现在就让衙役将她请上。前提是,你在人脏并获之下,还不认罪,须先罪加一等再说。”

屠祥紧张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支支吾吾地说不成话,很快,他的意志便彻底崩溃,说不用麻烦妻子上堂了,他认罪,交待便是。接着,屠祥便如实交待了全部罪行,两相对照,竟与徐升的推断完全一致。而此案便也就此审结了。

事后,徐升买了两双新鞋,去看望老周,对他说:“你的两双鞋子,一双被偷,扔进河中冲走了,一双在我的授意下,无故打了补丁,做了旧,也报废了。这两双新鞋是官府补偿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老周接过鞋子,道:“大人,案子怎么样了?”

徐升笑着说屠祥已经伏法,案子已经审结了。

老周道:“当初大人让小民陪您唱一出双簧,我还怕自已唱不好,误了大人的案子,这下我也放心了。”

徐升笑笑,又将后续跟老周说了,老周道:“大人审案,招招往心虚处攻,这谁顶得住?”

徐升道:“那还不是因为我攻之前,他自已就已经心虚了,若心不虚,我攻之何益?”

“是这个理,是这个理。”

两人又继续说笑一番,徐升便也回去了。

因一切事端,皆由屠祥造孽,故李瑶琴之杀人重罪,其因果报应便转嫁到了屠祥身上。但李瑶琴毕竟杀了吴郎中,李家也为此付出了巨额的赔偿,总算求了个息事宁人。

案情明了后,李员外亲自登门向徐升表示感谢。徐升问起李瑶琴近况。李员外只是摇头,说瑶琴屡遭打击,精神已垮,终日默默,如同行尸,李家从此恐怕是暗无天日,再看不到希望了。说到这伤心处,李员外不禁眉间一酸,老泪纵横,再也说不出话,便只好别过徐升,茫然出来了。

数日后,李府花园的菊花,一一怒放,但李员外却再无赏花作乐的闲情雅致了。女儿闷在房里,他则呆坐在园中,父女俩行如木偶,坐如雕塑,府上的佣人们早已见怪不怪了。外头也是议论四起,大家总觉得李家气数已尽,日子怕是已经过到头了。

但这一日,许久无人造访的李府,却来了一贵客。李员外认得他,知道此人是县丞,不好怠慢,便勉强打起精神,问他有何公干?

只听县丞答道:“我此来非为公事,只因县令有托,特来府上提亲。”

李员外没听明白,问:“提亲?提哪门子亲?”

县丞道:“瑶琴小姐不正寡居吗,徐县令特命我来提亲。”

李员外怀疑听错,又问:“徐县令?你是说徐升让你来提亲?他要娶瑶琴为妻?”

县丞笑道:“正是如此。我这里先向您老表示祝贺了。”

李员外激动地差点痛哭起来,只见他口中默念着“徐升”的名字,高兴地扔了拐杖,向女儿房间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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