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员外的私家花园刚刚建成,还没来得及享受,城北就有人捎信来了,说是他父亲从楼梯上摔下来,断了几根骨头。
李员外顿时心急如焚,当下便带上银子,套了马车,赶去城北。一到父亲床前,见父亲气色尚佳,心里才轻松了几分。替李父诊病的名医吴郎中,也说李父只是硬伤,并不打紧,李员外就彻底放宽心了。
在与父亲的闲谈中,李员外得知这个吴郎中,原来是城北一带最负盛名的大夫,不禁动起了心思。原因是李员外的女儿李瑶琴,最近身体不适,李员外便想趁自己返家之际,顺道带吴郎中一同前往李家,替女儿看病。吴郎中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两人一拍即合,就这样来到了城南。
李瑶琴对于父亲擅自作主,请郎中来替自己看病的事,颇有不满。李员外不解道:“不是你自己说这两天不舒服吗,吃饭也没胃口,睡觉也不安稳,我这才请来名医给你看病的。”
李瑶琴依然生气道:“我也就是说说,谁让你去请郎中了。一点小毛病,本来挨几天就过去了,没病都被你整出病来了。”
李员外好不容易请吴郎中来到自己家中,当然不想就这样将他打发了,便又硬着头皮与女儿好说歹说,李瑶琴这才半推半就地同意了。然而看病的结果,却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惊了。原来李瑶琴根本就没病,只是怀了孩子。而李瑶琴又没结过婚,年方十八的她,尚待字闺中呢。李员外震怒了,大声质问李瑶琴事情的原委。李瑶琴这才一五一十地哭诉起来。
七月份的时候,李员外决定在院中修建花园,请了几个短工来干活。八月十五日那夜,李瑶琴逛街赏灯回来,已是人困马乏,回到房中,很快便睡熟了。等她醒来时,她的嘴巴已被人堵上,双手也早已被人牢牢控制住了。她奋力挣扎,却无济于事,拼命呼喊,却发不出一丝声响,直到筋疲力尽,奄奄一息,才终于认命。
十八岁的李瑶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人玷污了。而就在她满心绝望时,门外不远处却传来李员外的叫喊声,原来是李员外半夜肚子饿,让厨娘做了宵夜,想问问李瑶琴要不要吃?歹徒见有人来,自是恐惧,黑暗之中,连鞋都没能穿上,便赶紧跳出后窗,逃之夭夭了。
李瑶琴这才将口中所塞之物取下,点上蜡烛,将歹徒留下的鞋子用一片废布包起,藏在了床底大衣箱子的后面。做完这一切,又理了理心绪,才开门去见了父亲。
李瑶琴说完这些,早已哭成泪人。李员外怒火中烧,满脸通红,但又无从发泄,只是狠狠踢翻了一把椅子,算是出了些心中的恶气。
吴郎中作为外人,自知不便久留,便向李员外提出告辞。李员外一路将他送出府门,又送了一笔银子给吴郎中,只求吴郎中对今天的事情守口如瓶,不要往外声张。吴郎中当然也是答应了。
当天晚上,李员外喝了好些闷酒,眼花耳热之际,头脑倒似乎更显清醒了。他觉得白天给吴郎中的银子太少了,怕是封不住吴郎中的嘴,于是,他决定第二天再送些银子补上,顺便请郎中打掉女儿肚中的孩子。
次晨,李员外亲驾马车来到了吴郎中的医馆。将所带银子如数奉上后,又将自已的请求跟吴郎中说了。
吴郎中道:“吴某对于女科只是粗通,而此事又关系重大,员外理当求诸高手,以保万全。”
李员外叹气道:“我哪有脸面去请什么高手啊,只好请郎中勉为其难了。”说完,李员外便跪在地上,给吴郎中磕起头来。
吴郎中赶忙将员外扶起,但最终还是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了李员外的请求。员外没有办法,失落道:“郎中既然这样说,我也无可奈何。只求郎中保守秘密,其他的事,我再想办法。”
说完,员外又额外将一袋银子给了吴郎中,郎中也并未拒绝。而正当李员外往回走时,吴郎中却叫住了他,阴阳怪气地说:“我倒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不知员外意下如何?”
李员外眼睛一亮,问吴郎中到底有何妙策?吴郎中皮笑肉不笑地说:“只要员外同意把瑶琴嫁给我,那么员外所担心的一切问题就自然解决了。”
李员外沉思了一会儿,也觉得吴郎中言之有理,便说先回去与女儿商量商量,如无意外,就这么办了。
然而李瑶琴的反抗却十分激烈,主要是她早已有了心上之人。那人便是李员外的世侄徐升。徐升是当地最年轻的举人,才气纵横,容貌出众,且与李瑶琴青梅竹马,情义颇深。这本是一门求之不得的好亲,但如今李家丑闻缠身,便不得不忍痛割爱了。
李瑶琴起初是死活不答应,但李员外心意已决,任凭女儿如何哭求,就是不为所动。而李瑶琴因被父亲不断游说,本人也开始自惭形秽,觉得确实配不上徐升,万念俱灭后,便只得同意了与吴郎中的婚事。
徐升听闻此事,数度跑来李府,恳求员外让自己与瑶琴相见,但员外都拒绝了。他对徐升说:“我知道你与瑶琴相好,但结婚不同儿戏,自古讲个门当户对。贤侄虽是举人,但无奈家境贫寒,恐怕不足以让瑶琴托付终身。你如果真为瑶琴好,就不要再来我家了。”
徐升当然无法接受,在李府外徘徊数日之久,但最终还是被徐家人强行抬回去了。
李,吴二家,为掩盖李瑶琴的未婚先孕,仓促之间便举行了婚礼。
婚后的第二天,吴郎中携李瑶琴来拜见李员外。其间,李瑶琴趁吴郎中不备,偷偷对李员外说:“父亲,我感觉中秋那夜,闯入我房中的那个歹徒,就是吴郎中。”
李员外心头一惊,忙问女儿为何突然有此奇怪的说法。李瑶琴解释道:“昨夜洞房时,我闻到吴郎中身上有股淡淡的药味,才突然想起那歹徒身上,也是这个味道。而且方才我量了量那歹徒留下的鞋子大小,也与吴郎中一模一样。”
李员外紧锁眉头,来回踱步,很快他便想明白了吴郎中全部的阴谋诡计。这姓吴的先强行霸占了自己的独生女,夺得把柄在手,而后便可图谋李家的万贯家财了。
正在这时,吴郎中也恰巧进来了,李员外便大声质问他道:“八月十五那晚,潜入瑶琴房中的那个歹徒,是不是你?先霸占瑶琴,再侵吞李家的财产,你是不是这样想的?”
吴郎中吃惊不小,问李员外为何有此想法?李员外道:“中秋那晚,你虽趁着夜色,霸占了瑶琴,但你身上的药味却出卖了你。而且,那歹徒留下的鞋子也正对你的尺码,对此,你还有何话讲?”
吴郎中冷笑了几声,道:“不错,中秋那夜潜入李家,霸占了瑶琴的人就是我。谁让瑶琴长得那么漂亮呢,我虽在城北,但曾经无意间见过瑶琴一面,从此便喜欢上她了。但我也知道瑶琴的心上人是徐公子,想必明媒正娶是没有希望了,所以也就只好先下手为强。”
李员外咬牙切齿道:“你他妈不是人,是畜生,是狼。”
吴郎中还是面不改色地笑道:“我是狼,但如今已是岳父大人的女婿了。一家人了,就不要再把过去的不愉快放在心上了。”
李员外还能怎么办?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他只好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将前事一笔勾销了。虽然瑶琴哭着,闹着,要与吴郎中一刀两断,但最终他还是站在了吴郎中一边,劝说瑶琴跟吴郎中一块儿回去了。
吴郎中带着李瑶琴重返家门后,当晚便毒打了李瑶琴一顿,理由是李瑶琴轻浮,任性,身虽在吴门,心还在徐家。更可恶的是,嫁入吴家后,还对自己不忠不义,吃里扒外,出卖自己丈夫。李瑶琴只是哭,毫无还手之力。从那天起,吴郎中对李瑶琴是三天骂,两天打,简直成了家常便饭。然而没想到的是,正因为这三天两头的摧残,李瑶琴肚中的孩子竟然小产了。
李瑶琴知道自己小产之后,心中却不是悲,而是喜。她瞒着吴郎中,没将这消息告诉他,而是悄悄跑回家,先对李员外说了。她觉得当初正是因为这未婚先孕的孩子,才让她违心与徐升分手,嫁给了吴郎中,现在既然这孩子掉了,就该结束这本就错误的姻缘。然而李瑶琴想错了,她父亲非但不同意她离开吴家,而且还一再为那个没有保住的孩子感到惋惜和痛心,甚至还反过来责怪李瑶琴,说她不争气,没能替吴家留住香火。
李瑶琴心如死灰,一气之下,便摔门而出,掩面往回奔去。大街上人来人往,本就热闹,但今日不知怎的,沿街的店铺都扎起了红绸子,似乎是有贵人驾临。
正纳闷呢,却听不远处有几声锣鼓传来,刹那间几十枚鞭炮齐发,不一会儿,整个街道便被烟雾所笼罩。李瑶琴满怀好奇地往前方望着,只见朦朦胧胧中,几匹高头大马缓缓而来。打头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青年才俊,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徐升吗?一问旁人,才知今天是徐升金榜题名,被任命为当地县令,而衣锦还乡的日子。
李瑶琴羞于见他,便转头看往别处,待人马过去后,方才如梦初醒,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吴家。
吴郎中问她擅自离家出走,是去了什么地方?李瑶琴随口回答,说是回了趟娘家。但吴郎中却劈头盖脸地给了她一耳光,只听他厉声道:“刚才家里的佣人比你抢先一步,从街上回来了。今天不正是徐升加官进爵,光荣还乡的大喜日子吗?他看见你在街上迎接徐公子,是这样吗?”
李瑶琴擦了擦嘴角流出的鲜血,冷冷地说了声“是”。这一声“是”,自然使得吴郎中兽性大发。拳打脚踢已不足以发泄,便扒了李瑶琴的衣服,用鞭子抽。一面抽,一面大口喝着酒,折腾到半夜,才胡乱往床上一躺,呼呼睡着了。
李瑶琴阴冷的目光在黑暗中发着亮,她咬牙切齿地盯着床上这个如同野兽一般的男人,想到自己所有的悲剧都由此人铸成,不禁怒火中烧。只见她轻轻地从地上站了起来,顺手从柜上取了一把剪刀,把心一横,便将那剪刀,朝着吴郎中的身体,猛地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