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弥蒙,我被咚咚的声音震的耳朵直响,拱拱身子,觉得卵壁薄多了,竟成了半透明,隐隐约约透了点光。妈妈说过,只要我把饭包子吃完就能出去,能看见阳光蓝天,看见绿树花草,看见那些只听过声音的邻居。我早就盼着自己早日走出这个憋屈的饭包子。
我拼命吃着,咬开包子壁,急不可耐的钻出小脑袋。眼睛却被太阳的亮针刺疼了,终于知道久盼的阳光里并不都是柔和。
好容易把自己弄出来,刚看清面前的大树,不知是什么东西一下咬住我的背叼了起来。
“啊!呀!呀呀!”我晕头转向。
“你个小东西,终于出来了!”
“啊,是啄木鸟大叔,我好想你呀!”我使劲的献媚讨好。
“哼,”这只鸟叔根本不买账。
突然开了窍,我发现这鸟的嘴巴再长也不敢张大,话都是嘴缝里出来的。
哈哈!我心里乐,嘴里讨饶:“大叔饶了我,我天天给你抓虫吃,把你当大爷供着,供什么猪啊,羊啊,牛啊。”
大爷?比起大叔连辈都没上去。
“去,大叔才不受贿,就你小不点还猪啊,羊啊,牛啊,啊,啊!”
我一个滚翻落在树杈上,得意的劲儿愣没憋住。
“小虫崽子,”鸟叔这下怒了,扇着翅膀就要来追。
我好虫不吃眼前亏,扭着身子在树枝乱叉上躲着,滚着。嘴里不住念叨:“你干嘛和我过不去,我刚出来,招你惹你了?”
“你是害虫,不能留你。”
“谁说的?”
“人说的。”
“我呸!人懂什么,他们能讲个生物链,就不能让我活着?要说害,人才是一害呢,我出了包子就靠自己,人都大了还啃老。”
我奋力爬着滚着,躲避这不公平的命运,越说越来气。
可能这烂鸟也有恻隐,居然收了翅膀:“你们这些虫子专吃植物,不是害虫是什么?”
“我是好虫,不吃植物,”为了活命,我口不择话,撒谎都不带心跳的。
“那你吃什么?”
“我,我吃-” 脑子一闪:“我吃书!”
这话可不是空穴来风,这个书字像是存在那儿的,我一张口就说了出来,许是自己前世吃书的?
“那你答应不祸害树木,我就放过你。”鸟叔提条件,也算是给了我一条活路。
“嗯,嗯,”我点头,根本不想别的。
夜深了,树林里的鸟儿都睡了。我缩在小小的树洞里发愁,我怎么是吃书的虫子呢?
洞外悉悉索索传来的声响,引得我探出头去,好大的一张网正盖在我的洞穴外,月光在它上面反射出一片青釉彩色,一个黑大的蜘蛛爬过洞口,粗粗的喘气声说明它老了。
“喂!蜘蛛奶奶,您不歇着吗?”
“呵呵,小东西,我再歇着就没时间了,想活着就这样。”
“我想活着,可我不能吃饭了,”我确实不知所措。
“傻孩子,你不是一只普通的虫子,你的前世是秦朝始皇焚书后的一缕书魂,飘飘荡荡几千年不散,看尽人间诋毁书籍文化的罪恶,不愿投胎再被亵渎。后经菩萨指点,附在你虫体上,让你重现书的魂魄。”
听着蜘蛛奶奶浑厚苍老的声音,我心里似乎有点懂了,听说老蜘蛛最富有母爱,话一定是可信的。
我透过月光,看到蛛网缝隙的纹路,模糊看到一些象形的图状东西。
是文字!天赋让我虫脑里涌出了这种认知。
“奶奶,奶奶,这是什么字,我不认识啊!”
“小东西,你以为菩萨会让你恢复前世记忆,走捷径吗?念书是要刻苦努力,才会结出硕果。”
噢,懂了,原来读书就像蜘蛛奶奶一样勤劳才行,怪不得我是吃书的虫子,我真幸运。
视读疲劳症
清晨醒来的第一件事
“喂!醒没醒?”我睡眼惺忪揉着混浊的脑袋,正冲着手机那一头喊。
对方含混的声音回了句什么,我没听清,然后被对方挂了。
我靠,丫地,什么虫啊!
我努力回想昨晚的事,哦,画眉姐姐的养生帖、小兔妹妹的诗歌、乌鸦大叔时事论坛、噢,蜘蛛奶奶的小说、还有麻雀阿姨的什么,什么来着?
还有,还有——
我拼命想着发来的那一堆东西,说啥也想不起谁跟谁了。
都回了?我问自己,想想,回了。我松了口气。
手机响了,听铃声是那只啰嗦的猴子。
“喂!我说你懒不懒啊,”猴子怪声怪气“我给你这么多,你就不知道给我个评,光点赞与别人有什么不同,我白做你哥们了?”
我有苦难言,心想,对不起,哥们,我哪有空看吶,点赞就不错了。现在让我说,我都不知您写的啥!
“我刚发了一条,看看,下不为例哦!”猴子挂了。
好的,下不为例,我想下次一定要照顾这哥们,谁叫他天天驮着我周游野生世界呢。
铃声响起。
小山雀喳喳叫着:“书虫哥哥,您看看我写的歌词,初次写作,请多关照。我会照顾您那些小兄弟们的。”
我泄了气,又是一个要照顾的。
“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种下希望就(要)收获----”铃声响起,这是救过我的花蝶大婶。我忐忑的点了拒接键。
“叮咚,叮咚,叮咚——”手机里接连响起消息通知,天哪,我连早饭还没吃呢,就来了。
我扔了手机要出去,门口一阵香风吹来,袅袅婷婷的花蝶进来了。
“书虫侄子,你咋不接电话?我怕漏了,特地提醒---”
“好的,好的,花婶子,”我不等她说完,连滚带爬跑出去。
没想到一个没留神,我从树洞口跌了下去。同时听到花蝶在后面喊:“你跑什么,我有个舞蹈大赛,让你在上面帮我投票,告诉你那些兄弟们也——”
听不到了,我重重地摔在一块石碑上。
一阵书香袭来,我睁开眼———
一缕阳光照在房间的角落,我从一个插花瓶里的花茎上醒来,蜷缩在碧绿的叶上。
静,出奇的静,诺大的屋里坐满人,却没有一丝动静。
明白了,这是一间不大的图书馆。奇了,现在还有坐得住读书的?
不对,这不是现在,现在哪有出来不带手机的?老天,我穿越了!这是当年我还是书魂时来过的地方。
也不错,我安慰自己。
眼前一对恋人,并肩阅读一本书,眼神专注,偶尔轻声交流几句,是那种沉静中的幸福。太,太感动了! 宝黛红楼读西厢,这画面从我做书虫起就没见过了。
再看四周,一位老妈妈带着老花镜看书,身旁一杯茶,一缕茶香在书香里弥漫开来。
一对夫妻和两个儿子在一个桌上各读各的,还有几名学生安静的散坐着,除了翻书页的声音悄悄掠过········哎!这场面多久不见了?
时尚、现代、快节奏、高效率········
短阅读时代也爆发了文字热、五花八门的网络搞得我焦头烂额,风花雪月连着世界风云·······
中午,那对恋人携手而去。
幸福的一家人也相拥走了。
只有老妈妈拿出笔记本在抄录,她身旁,一帮女学生勾肩搭背悄声蹑脚走过。
我喟叹:过去讯息落后,社交闭塞,亲情爱情友情哪样也没少过,反比现代化的今天还浓呢。
一个图书管理员走来,未等我阻止,花瓶便被她抱了起来,花一晃我落进水里。
“喂!我,我还不想走哪!”我做着无效的挣扎。
没人理我,出了大门我被抱向花坛。
“哎呀!呀!呀!”连水带我一起倒进草地。
水进了草坪,我拼力挣扎落到了草边斜卧的石碑上。
扭扭摔疼的身子,迷茫的辨认着碑上字迹。这名字好熟悉?是历史某一位,学者?教育家?还是传统文学鼻祖?噢!对不起了,这位祖宗,休怪弟子不敬,我实在是忙晕头了。
一阵风起,弄的我身不由己。
“竖子愚顽,贪恋舒适,还不回去完成功业。”
没容我分辨,就被卷进一股强大的漩涡之中。
我回到了原点,手机依然‘叮咚’着。
定定神,想起那句话,功业,我的功业是啥?大概就是与时俱进吧?好唻,抖抖精神上线呗。
打开手机,几个字出现:视读疲劳症。
呀!是我写的?太贴切了,发出去。
我兴奋地输进一行字:可爱的亲们,请原谅我占用您们一点时间,请点击,请阅读,请转发。谢谢您的青睐。
我添了个飞吻的表情,果断的点了群发。
然后手机铃声响起:“喂!大哥,刚才你叫什么五更啊。我昨晚睡到几点你不清楚啊?”
“小兄弟,彼此彼此,我刚发了一条,想着替大哥点赞啊!”
说完,我不好意地嘿嘿笑了。
小草
其实,书虫平日还是喜欢安静待在大自然的一隅,它常常撇开那些烦扰的节奏。感恩于阳光,雨水,感恩于所赋予它生存的这个世界。在这里它看尽风花雪月,聆听来自地下的原生音乐。落叶在空中盘旋,白云在蓝天炫耀,红花绿叶小草在风中摇曳生辉。
一片泛黄的树叶飘落草丛,小草支起身子接住了他——
“您好!”小草礼貌的招呼。
叶子起身抖抖身上的落土,不屑道:“你别觉得我现在和你一样高,当初我可是高高在上呢。”
“当然,您是高高在上的叶子,还是能配红花的高尚叶子。”
叶子拼力在草上立起身子,不肯把高傲的身躯与草持平。
小草微微一笑:“这有什么,我们的根不都是在土里。论生命之源,我紧贴大地,比你近呢。”
“哼!”叶子辩解:“你不过是地上最卑贱的野草,怎能和鲜花比,就是我们也只能做陪衬,可人在书里却赞美我们是最高尚的绿叶。”
一阵风吹过,叶子晃悠悠就要翻滚,被小草抱住。
叶子借助草根的力量站稳后,有点不好意思道:“谢谢!刚才说话唐突,不该揭你们草的痛处,对不起。不过这是命,不认不行的。”。
“命?不,怎么会?”小草挺挺笔直的躯干,在风中摇曳着飘逸的裙装,笑声爽朗:
“怎么会,我们很好,我是草,只是草,我的生命最顽强。还是种子时就经历过风雨,见过彩虹,我们不觉得比鲜花卑贱。我们每年生在百花之前,落在群叶之后,世上最美丽的不是生命吗?”
小草的话让叶子似有所动,躺在草丛,感觉身下有一股柔和的生命在涌动。
“你不觉得一生默默无闻是种遗憾吗?”叶子问。
“所谓默默无闻只是那些虚名妄念中的假想,其实我们很快乐。我不因追逐艳丽而疲累,也不因借助光环而谄媚。我就是我,我有我快乐的理由,我有我自由的思想。我为自己活着,为大自然而绿,这才是生命的真谛。为虚妄活着的生命,是很脆弱的选择,所以痛苦才会时时相伴。”
又一阵风吹过,叶子挣脱小草的帮助,随风而去。也许它也要用最后的生命来证明自我的存在,做一回真正的自己。
书虫亲耳听到了这段对话,把它复制给读者,希望能从中领悟,点滴受益。
秋风瑟瑟,卷起漫天尘埃,书虫在这漫天尘埃中扑捉着一个轻柔如妈妈般的女声:“你初悟人类感知,孺子可教,自有一番机缘。”
“我能做人吗?”书虫突然燃起一丝希望。
“机缘还未到,百年历练后,我来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