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翼在门口站了会儿,听玥儿呼吸平稳,睡得正熟,也许是太累的 ,只是鼾声比平日大了些。他放了心,就又回床继续打坐,随着他的调息,体内神元汹涌,他微闭得双眸红茫骤现,比前更胜十倍。
拂晓时分,正在熟睡的石翼被一声惊恐的叫声猛然惊醒,他不假思索,几步就冲到西屋,见玥儿脸红红的已然醒来,正惊恐地睁着大眼喘着粗气,原来她做了一个可怕的梦,被吓醒了。
玥儿见他进来,只说口渴头晕得厉害,叫石翼去给她打水喝。
石翼见此,早已吓坏,因昨天一天他都感觉玥儿有些异常。他忙舀了半碗清水,扶玥儿坐起。他用手臂托着玥儿的头,只觉她的头发已湿透,头热得发烫。看着双眼无神,相当疲惫。
玥儿喝了几口水,看着清醒了些,她见石翼都有些哆嗦,就说我没什么事,就是头晕得厉害,睡会就好了,你去给我烧些热水喝,我想喝点热水。放我下来,我再睡会。
石翼听了,忙将玥儿放下,就找到火折子到厨房去烧热水。
可是,昨晚,明明见玥儿一点就点燃的柴火,今天令他怎么点都点不着,明明点燃,一会就又没火苗了,直冒黑烟,半个多时辰,只弄得厨房里浓烟滚滚,直到高才过来……
石翼按高才所教之法,先用蓬草引火,再慢慢加柴,果然火燃了起来,越烧越旺。他不由暗想,原来诸事看似简单,却深藏学问,就如这烧火,也有窍门。
正想着,听门外马蹄声响,他忙起身,还未出门,就听一个爽朗的声音传了过来。
“四才子,如不看在昨天那头野猪身上,你别说用个破马车,就是八抬大轿也别想把太爷请来。”
“是,太爷说的是,这不是您老疼才子吗?”
石翼出门看时,只见高才正满脸堆笑,陪着一个白发苍颜精神矍铄的老者走进院来。
那老者身材消瘦,腰板挺直,手提一个拐杖,但并不拄着,只是大步走着,看着腿脚很是利索,他边走边笑着说:“这不是你二姐夫姓崔的那家吗?”
“是啊,太爷真好记忆,”高才笑道,他看见石翼过来,就使个眼色说:“石兄弟,快给太爷问好。前头带路,请太爷看看玥姑娘去。”他一停,又嘱咐道,“别忘了搬个椅子过去——”
“太爷好,”石翼听说,忙问声好,就在前面带路,将那老者引到西屋。
玥儿早听说人来,想坐起问安,但头着实晕得厉害,只得强撑半卧着福了福。
“你是病人,躺着就好。”那太爷坐下说,声音相当温和。他看了看玥儿的脸,就说:“伸手过来。”
石翼听见,忙去扶住玥儿。
玥儿脸露羞色,只得躺下。石翼给她拉着袖口,露出脉来,然后往后一站,杵在那儿。
那太爷向他一望,方伸手按在右手脉上,调息了至数,宁神细诊了有半刻工夫,方换过左手,亦复如是。
诊毕脉息,他看了看六神不安的石翼,笑吟吟说道:“不妨事,不妨事,看你小子急的。你这小媳妇脉息左寸上快,左关下慢;右寸实而有力,右关虚而分神,右尺细疏而弱。她一定是受了惊吓,又受热风寒所致。才导致头晕盗汗,起不了床。没什么事,放心就是了。待一会老夫回去写个方子,拿几副药,休息几日,吃了准好,”
他一停顿,手捻长须,看着玥儿,又疑惑不解地说道:“这小媳妇是不是有过什么机缘,看似柔弱,但中气十足,不应该啊。”
“没事就好。谢谢太爷,谢谢太爷。”石翼一听说没事,早已安心,太爷后面的话也未听清,忙不迭地作揖道谢。
“不用谢,不用谢。”那太爷这才打量了下石翼,又看了看玥儿,说道:“你小子看着也不错,不知几世修得福,找了个这么耐看的小媳妇。”
本来,那太爷开始说玥儿是小媳妇时,石翼见玥儿害羞的头已转到里面,就想说不是,但因那太爷看病,终是忍住了。
见那太爷又说,他怕太爷走了玥儿说他,忙分辩道:“太爷,她不是我媳妇,是,是我妹妹。”
“不是——”太爷一愣,见石翼着实有趣,站起来拍了拍他,呵呵一笑说:“对,不是不是,没圆房怎么能是媳妇呢。四才子,走去开药去。”说着,向门口走去。
那守在门外的高才听见叫他,忙进屋迎了上来。
石翼跟着太爷往门走去,刚走几步,忽听到玥儿叫他。
他忙回头,见玥儿正红着脸支着身子摆手叫他回去。
“怎么啦,”石翼见玥儿叫他,赶快回到床边问道。
“快点拿那个小蓝布包袱过来,”玥儿指着床边虚弱地说:“那里面有一两多银子,拿了给高兄弟,好去取药去。”
石翼听了,急忙拿过打开,果见有一小包银子,他一把抓起,向门口追去。
他出了房门,远远地见高才已扶那太爷上了马车,他大叫:“高兄弟,给你银子。”
“回头再说,”高才回头说道:“你回去照顾好玥姑娘就行,我到镇上抓药,估计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回来。”说着,一扬鞭子,那白马早已冲了出去。
“你小子慢点,再快就要了太爷的一把老骨头了……”街上传过那太爷爽朗的笑声。
石翼看着两人消失在门口,拿着银子回到西屋。他看着玥儿说道:“没追上,那太爷和高才坐上车走了,高才说回头再说,这银子放哪里?”
“那放桌子上吧,回头给他。”许是太爷说没事的缘故,玥儿也感觉好了些,只是刚才听那太爷说的小媳妇儿,总有些难为情,看向石翼,不由有些不好意思,显得有些扭捏。
“你没事吧。”石翼将银子放在桌上,他伸手摸了摸玥儿的头,还好,比之前凉了不少,只是,他见玥儿没提那太爷说的话,也有些欣然,稍宽了心。
就在这时,他想起太爷说的那不是小媳妇的话,他有些不明白。于是,他看着玥儿,煞有介事地问,“玥儿,啥是圆房?”
石翼话一出口,就感觉到了不妙。因为他看到玥儿的脸骤然胀得紫红,瞬息间,整个空间都变得凝重。
本来,以为身患重病的玥儿听那太爷说自己并无大碍,心里稍自好受了些。
但在病中的人,总有这样那样诉不尽的憋屈,石翼的话又让她想起那个让她心生恐惧的梦。
一时间,她只觉气血上涌,泪水一下子盈满眼眶,过往的万般委屈一齐涌上心来,她啪的一声向石翼吐去,大骂:“呸!不要脸!登徒子!”旋即拉过单子盖住面颊,边哭边说:“你欺负我,你欺负我……”
石翼懵了,顿时傻了眼,自认识玥儿以来,他从未见她这样痛哭过。他怕她病着哭坏了身子,赶紧仓皇失措的赔礼道歉……
但不管他怎么说好话认错,说尽自己的万般不是,但玥儿只是不理不睬,头上蒙着单子,脸朝床里,嘤嘤咽咽地哭个不停。
须臾,石翼只觉得全身都是错,一时天塌地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