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沉的身影在黄泉水路上竟是渐渐虚幻,最后消失。涂山玥见此情形也想踏上水路,可不料一脚踩了个空。那水路就如同不存在一般,无论涂山月怎么做都触碰不到实体。
温润男子提着酒壶,就那么坐在树下。看到小狐狸还不肯放弃朗声开口:“别白费劲了,天有天道,人有人路。这黄泉水路可是鬼门关,生人如何能踏?”
“那前辈他,”洛心脱口而出,还未能细想。水路彻底消失,湖面归于平静。洛心再也没有在此方天地,感受到印沉的存在,只有神魄中的魂契能察觉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联系。
“噗通。”
涂山玥一个扑空这一次摔入了水面,浑身湿漉漉来到洛心身边,情绪很是低落:“小玥没有找到前辈,小玥又把前辈弄丢了。”
洛心拍了拍涂山玥的小脑袋,刚想用体内清气烘干小狐狸的衣服,却发现涂山玥身上的水迹已经消失了,她刚才爬出湖面的地方都滴水未沾。
男子灌了一大口酒,随意的靠坐着:“天有所予,必有所取。你真觉得容纳黑气是天赐?”
洛心摇头:“先祖所化迷梦蝶曾留下一段画面,他一个人持剑站在黑暗与光明的交界。刀剑所隔的,是苍生。他的背影是如此让人心安,哪怕黑暗深不可测。”
“说下去。”男子左手虚拂,两张蒲团一张案几突兀出现在洛心面前,一壶酒一碟不知名的红色果子。
涂山玥躬身作揖后坐到蒲团上,拿起红色果子便往嘴里送。
酒却是没人碰,洛心也没有入座来到了印沉踏上水路的湖边,席地而坐:“可在唤醒他的时候,他身上的孤独感甚至能毁掉我的心境。若非魂契,恐怕我早就不是我了。”
“想知道为什么吗?”男子抬头看向一串黑色的风铃,上面系了一柄黑色的寸长小剑,刻下的是一句话,
如果一定要死人,吾不希望是别人。
洛心再次摇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不需要。”
男子放下了已经到嘴边的酒壶,第一次正视了洛心:“现在轮到我好奇了,为什么?多了解他一点对你不是更好吗?魂契的宿主。”
“魂契并非束缚,”洛心取出痴铃,“他对于魂契是谁执掌并无太多看法,他所行的道,只为彻底封死暗渊。”
“哈?封死暗渊?哈哈哈哈……”男子先是一愣,然后大笑。很畅快的笑,笑了很久才停下。
涂山玥吃光了案上小果,用九条尾巴将自己裹起来,呼吸声均匀。
“前辈因何发笑?”洛心见男子笑声开朗畅快,只是询问。
男子扔了手中酒壶,指着树上:“这里的五万七千九百八十二个风铃,代表着五万七千九百八十二名修者。这些修者中有儒家大儒,有道门先天,有佛教圣僧。有十族英杰亦有天下修者,他们所留下的唯一痕迹都在这里了。如果只是封死暗渊,天契十三条便足够,可你认为,这么多人凭什么冒着被吞噬存在的危险进入暗渊!呵,封死暗渊?这是两万年来我听过最好听的笑话。”
洛心是聪慧之人,听到这些话又怎么会不明白:“前辈是想彻底灭掉暗渊!”说完之后,双手捂嘴。此时体内魂契忽有异动,感应更强了几分。
天地一片黑暗死寂,印沉手中的道蕴剑成了唯一的光,连通天地撕开黑暗。
天剑出鞘白色光华点亮整个世界,十三道天契自成一方天地。印沉理了理白衣褶皱,一掀下摆单膝跪下:“吾,回来了。”
没有回应,依然是寂静一片。印沉变为盘膝而坐,双手在胸前结出怪异法印:“仙音问缥缈,翻手覆长空。鬼道鸣乐鼓,风恸万枯哀!”骷髅鬼玺突现头顶,印沉双眼深绿一片。似有风铃响起,印沉全身骤然爆发黑气,天契虽力压威能但仍然显势微。
时间匆匆,又是一轮年关将近。中州三郡家家户户都按照习俗换了春联,挂上华灯,随是细雪飘飘但仍感温暖。
崇弦城自古以来都古玩文物大城,一路店铺十之八九都是古玩文物,颇受文人雅客的追崇。
一袭黑衣负白剑,异色双瞳过长街。
轩尘穿过熙攘人群行至街尾,寻得一处酒馆。酒馆门口种有一棵桃树,就算天寒地冻居然也枝繁叶茂,颇为奇特。
古朴牌匾上刻丹青墨宝:桃渊居。飞龙走凤一看便是大家手笔,轩尘停步抬头看时,靠在门边的小二上前相迎:“这位客官,天寒地冻风雪飘飘。本店有热锅,再添一壶好酒暖暖身子再赶路如何?若是吃的醉了,小店内有上好客房住上一宿也不碍事。”
轩尘指了指门口的桃树:“这桃树居然在这风雪中还有这般风采,倒是颇为奇特。”说完便往店内走。
小二右手拿起肩头白布,躬身引路:“客官好眼力,小的在这里做了三年工,从来没见过桃树枯过,每日都如春时绿意盎然。”
临近年关,酒馆内只有一两桌人围着热锅喝着小酒,给这冷清的小酒馆添了几分人气。
小二将一张背风的桌案擦了擦,把桌下的火炉重新点着,又加了些许木碳这才躬身邀请:“客官您坐,天气有些冷,炉子点上会暖和许多。”
轩尘将身后白玉长剑取下,放在案上后入座。
“客官想吃点啥?临近年关,食材还有些牛羊肉,在热锅里涮着吃也极暖身子。酒管够,无论是江南的三白,宣酒。还是状元郎,女儿红都是一等一的好酒。昨日启封了一坛十八年的女儿红,客官要不要来一壶?”
轩尘将一粒碎银放在桌上:“就这一粒碎银,你看着上便是。酒多些,下酒菜有就行。顺便帮吾给你主家带句话,就说天缘苦短,不若人间做客。”
小二一愣,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看到那一粒不小的碎银,还是带着笑容应声:“好嘞,客官您就请好吧。”说完拿起桌上的碎银便往柜台走去,将银子放在了桌上后低声嘀咕了几句便往后厨去了。
那身穿一身崭新棉衣的掌柜看了轩尘一眼,便没了动静。
轩尘只是暗暗叹气,没有再多做什么。
不多时,小二端上了热锅,温好了三壶酒,摆上了三盘肉一碟白菜拼盘。“客官您先吃,有事您招呼小的就行。”一个鞠躬,小二便跑了出去,没有在门口揽客。
“果然,这么久了,不会有人记得了。哪怕桃树依旧,人又怎么会记得。”轩尘喝着酒,低声自语抬头时恰好能看到门口桃树露出的枝丫,雪地之中格外显眼。
待到日落西斜,酒馆内已经只有轩尘一桌还在。小二依旧没有再出现,掌柜的走出柜台将大门虚掩。见轩尘摇晃着空酒壶,便又从柜台处打了一壶走到轩尘案边。
“客官,年关将过,这一壶是送的。”中年掌柜带着微笑,很是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