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犹恐相逢是梦中
书名:声声催忆当初 作者:杜志华 本章字数:3316字 发布时间:2021-01-04

程仁甫任职密州,洛阳以东之地,属孟家地界,东攻过来时,属程仁甫投降最快,并用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说的孟家可谓是晕头转向,最后免了死罪,继续任职密州太守。

路上,玉醉承讲了这三年江宁发生的事。

以坐贾行商为业的蓝氏在十多年前于杭州落户,蓝家老爷新得一女,名霁。

白肃墨自然知道,当年曾和江宁何家有的一比,人称“江南双贾”。白肃墨初到杭州的时候,还受那蓝家老爷邀请,到蓝府里坐过。

那蓝家小女和乌兰军前将军薛远有婚约,他到任的那一年秋天,便是他们成婚的时候,彼时街道人山人海,纵使薛远答应白肃墨婚礼会做的简洁,可还是造成了一定的混乱,民众太过拥挤,甚至踩死了好几个人。

孟堂斜第二年举办了花会,那叫一个穷凶极奢,虽然和石崇比着实差的远,但表面上的铺张实在是太明显。

玉醉承对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极其厌恶,自孟堂斜来江宁做支知府后,玉醉承就很少出门。

孟堂斜几日一出门,七日一大出门,一月一诗会,三月一茶会,六月一雅集,一年一花会。

白肃墨听到这里完全不信。不过几年没回江宁,孟堂斜居然做的愈发过分,不顾百姓死活。

聊到这里,二人一拍即合,连着好几天,都是在骂孟堂斜玩忽职守的。

……

江宁又出来了几位年轻的后生,这次春闱,也大都中榜,三年前一同赶考的赵彦,也考了个二甲第十三名,着实不赖。听到这里,白肃墨也情不自禁的鼓了个掌,这个年过不惑之年的大哥,每次都锲而不舍的参加,终于了结夙愿了。

可是玉醉承再往下说的故事,就没那么励志了。

赵彦这个人,可能是因为前几次春闱失利的缘故,现在干什么都特别看得开,考中了之后,他居然自请归家。

不知后来怎么搞得,这事耗了三天,赵彦带了个江宁城某县令的官便回去了,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临走前,玉醉承曾问赵彦,为何弃名利回家去。

赵彦是如此回答的——

“昔日我参加殿试,屡次未中,春闱什么的,我也从来没有进去的打算。有点……按部就班?或者我除了参加春闱,也没什么可以干的事?这次考中了还是意料之外的,我早打算好考完之后去一趟长安了。”

玉醉承挑眉:感情您老来就是走个过场??

白肃墨也不知是应该鼓掌还是呼巴掌,谁知道赵彦他每次春闱都参加,仅仅是觉得不考不合理的?

——

二人一路上边聊边走。

在阜阳的时候,白肃墨在路边捡到一个晕倒的女子。

本来,白肃墨并不打算救起她,毕竟一路上的流民太多了,他又不是菩萨,只能事不关己。

可是这个女子倒在泥潭里,衣衫破乱,头发散乱的遮住了半张脸,看到那个人,白肃墨总感觉有些熟悉。

凭着这种感觉,白肃墨停下了马车。

他素来不识路,本来预定到盐城,却走偏了方向,到了阜阳。

将那女子扶起来后,撩开挡住脸的头发,看清了容貌后,白肃墨大吃一惊。

她是何思。

何思面色苍白,气息微弱,仿佛随时都会死掉,白肃墨赶紧将其抱进马车里。

天色乌云密布,白肃墨看了看天,驾马出城。

白肃墨和玉醉承交替着驾马,夜色四合,如墨色。驾马进入城郊的一片树林里,这里是很好的休息场所,不少流民躲在这里,若不是此处流民尚少,恐怕就和前几座城一样,被百姓吃的寸草不生了。

这里树林尚还茂盛,玉醉承牵马去喂,白肃墨在马车里,翻腾出一包草药,和一只瓷炉。

白肃墨下车折了些树枝,引着火,满满熬着。

何思迷糊见醒过一次,但是眼睛实在是睁不开,费劲的转了个身,便又睡了过去。

朦胧间,何思感觉自己被人温柔的托起,嘴里被灌进什么温热的液体。她不知味,只是机械的吞咽。

何思醒来的时候是在第二日半夜,她幽幽的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她环顾四周,四下看了看,直到外面传来几声马嘶鸣的声音,和两个人的对话,她才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玉醉承一手持着火把,一手给马喂草,道:“香瞿所谓落水,除了天灾,还有可能是人为。”

白肃墨扶着轼,一脸苦闷:“话是如此说,可现在,谁能找到证据?”

玉醉承默然。

然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着话,最后说到了何思来。

玉醉承喂完了马,顺手摸了摸,道:“那位何思姑娘,你打算也带去密州?”

白肃墨点头。

玉醉承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啊……和勾栏女子不清不楚,总是不好。不如你现在纳她为妾,到了密州,她也有个身份。”

白肃墨道:“这……我曾问过她,她是不愿的。”

“白弟,不是我说你,今时不同往日的道理,我想像何姑娘如此聪慧之人,会明白的。待她醒来,你再去问一问,兴许,便成了。”

闻言,马车里的何思心下一阵欢喜,笑意溢满了眼角。

何思乐的不知所以,突然重逢故人,让她感觉仿佛身陷美梦之中。

又喜,又怕。

犹恐相逢是梦中。

许是因着勾栏女子的身份,她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期许,比如做妻什么的。而当年的樊玥,让何思将所有男子都拒之门外,甚至遇到了白肃墨这般人,她也不敢往那边想。

何思伸手想掀开帘子,却顿了顿,犹豫的缩回了手。

胸口处异常难受,何思紧皱眉头,双手捂着胸口,面色变得铁青。

喉咙一阵腥甜,何思实在是忍不住,慌忙扒开帘子,“哇”的一口吐出来一大口淤血。

正在闲谈的二人惊了一惊,白肃墨连忙转身,在身上四下翻找,摸出来一块手绢,擦了擦何思嘴角的血。

白肃墨道:“醒了?可有不适?”

何思接过手绢,莫名感觉有些熟悉,思绪有些紊乱,捂着头,轻轻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奴家无大碍。”

“不知官家此行要去何处?奴家若跟随,怕是耽误了。”

白肃墨摇摇头:“不碍事,姑娘染了咳疾,又淋了不少雨,不知姑娘要去哪里?”

何思低下头,眼神游离,攥紧了衣襟,抿了抿嘴唇,似乎在隐藏什么,半晌才道:“奴家……却也不知……如今的世道,该去何处了……”

“奴家想寻寻家人,和妹妹失了联系,妈妈死了,肉都叫人分了去……我也怕那日横死街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何思语无伦次,身子瑟瑟发抖,初夏的天气,她竟裹着一件裘衣。

何思低下头,手依旧攥着衣领,不知所措道:“奴家……奴家先睡了……”

何思慢吞吞的缩回马车里,裹了裹衣服,眼角的眼泪在止不住的流。她梦到好多东西,有倚欢楼的繁华热闹的,有逃走时手足无措的,她梦见王柔死在她怀里,王柔的尸体被流民们抢走作食物。梦见自己死在荒郊野外,死后的牌位上刻着“无名氏”。

她梦到自己被白肃墨一剑刺死,她孤独的倒在地上,白肃墨最后一句话,是说她有罪。

各种各样,形形色色,光怪陆离的梦。

何思被惊醒,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的跳,何思捂着胸口,眼前忽黑忽白的。

何思晃了晃脑袋,把胡思乱想的东西都抛开,抱膝蜷坐在角落里。白肃墨和玉醉承交替来,看着何思坐在角上低着头,不觉皱了皱眉头。

白肃墨上前把何思扶起来坐好,自己蹲在何思面前,柔声道:“怎么了?姑娘可是又梦魇了?”

梦中提剑的白肃墨的深情恐怖的可怕,何思抬眼对上一双温和的眼眸,神色愣了愣。

何思撇过头去,心不在焉道:“奴家这几日总是做噩梦,醒来一阵心悸,惹得头晕。”

“对了官家,昨日你拿着的帕子……是柔儿的,官家可曾见过她?”

“王柔?”

何思点头:“不错。”

“她……”

白肃墨还为开口,玉醉承突然一勒马,唬的车里的人向前倒去。

“呼啦”一声,原本还风和日丽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玉醉承狼狈的钻回车厢里,抖了抖衣服上的水,叹道:“这雨下的是真不巧,我且冒着雨再赶段路,不多时就能入城了。”说着,翻出蓑衣披上就钻出去了。

谈话被打断,半晌,白肃墨道:“方才,说到哪里了?”

何思眨眨眼,脑子一片混乱:“不知道……”

/

何思看着白肃墨发呆,这一个月来,她做着各种各样的梦,但都是以被白肃墨一剑刺死而终结。

马车驶入密州,何思强打起精神,一个月的休息,她倒也恢复了些生机。

淡蓝色衱珠缀银铃宫绦被何思保存的好好的,未曾弄坏分毫。

何思还记得三年前的初春,她如娇莺恰恰啼。一曲《佳人曲》,赢得诸多追捧,她欣然享受着客人对她的追求。

转折源于那日的一曲《水龙吟》,仲春杨花飞,柳絮飘,满城截鹅毛。碧玉湖盛邀难却,两重心字罗衣。

她已不是生活景致的倚欢楼头牌,几个月的逃亡,听到的哀嚎声多了,便也麻木了。死的不是自己,无需心疼。

何思道:“这……可是当年苏子射天狼的密州……?”

白肃墨点头表示正确。何思张了张嘴,还是把自己的心里话咽了回去。

这里已经没有生气了,活着的百姓活的机械,死去的难民无处居住,没有热情,走过的人民一脸忧伤。马车缓缓走在人群中间,走向太守府。

密云知府程仁甫,三年前一同参加春闱的江宁五位公子之一。也是当初考中做官最稳定的一个,官职越升越大,一直想从地方官调去到京城做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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