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地方,过年与很多地方不同。
我们的年夜饭,是在除夕的凌晨过后开始吃的,一般来说,吃完后,天最多刚刚亮。还有个规矩,只有全部人都吃好了,放下筷子了,且,天有点亮了,才能大开家门,鞭炮齐鸣。
当然,在前世里,经过时代的发展和风俗的演变,很多东西都适度地适应了我们的习惯。老祖宗的规矩,记个大概也就行了。
但为什么要提前吃年夜饭?
这个事,众说纷纭。我听到的一个版本,是说从前咱们有个老祖宗,家里有几个儿子,都是跟朝廷做对的主。为了能和家人一起过年,又不被抓住,他们就将年夜饭提前了一晚来吃。这样,既跟家人团聚了,也避开了除夕当夜被官兵收拾。这个习俗,后来就这么一直传了下来。
反正,真相如何,已经说不明白了。民俗文化,在历史长河中渐渐被遗忘,虽然很遗憾,却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因为今年有腊月三十,所以,我们的除夕之夜,就安排在了腊月二十九。
大清早的,我便起了床,和我爹先将对联、窗花、灯笼给全部落实到位了。别说,在红纸的衬托下,这过年的气氛,果然就上来了。我妈呢,则烧着一大锅水,准备等会儿烧猪头了好清洗。
我手写的对联,是老田那天弄的“暮送青牛辞旧岁,朝迎瑞虎出高林”,我把那两个出律的字,稍作调整,“别”换成“辞”,“辞”换成了“出”,就很板正地合了规矩。
有路过的乡亲们,看到我家这气象,一个劲儿地称好。
“建军,你家这样子,才像过年!”
“这对子,写得气派!”
……
老百姓嘛,情怀是朴素的。新房子这么张灯结彩的,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这一切忙完后,便是用烧红的木炭来耐心地烧猪头了。
这年头,乡下还没有液化气,烧这个猪头甚是费劲。猪皮经过熏制后,特别的硬,不烧个皮开肉绽的,根本达不到效果。还有,那耳朵是特别好吃,又特别难弄。
我见光用木炭还是烧不到位,便将火钳烧得通红,就那么往猪耳朵里一戳。
“嗞……”,一股浓烟冒出,未收拾干净的猪耳朵毛和其它的杂物,迅速被烧得出了味道,是那股渗着腊油绝没有化学成分的味儿。
这样,好不容易,才完成了初步的烧皮工作。
“妈,把热水提点过来!”
我放下火钳,朝屋里一声大喊。
“好嘞!”
我妈欢快地答了一声,不多时,便提了一木桶热水出来。
将猪头放进大铁盆里,我拿起刷子,使劲地刷着。渐渐地,猪皮上烧出的黑屑,被层层刷掉,露出了诱人的肉黄色。
半个小时后,我站起身,看着刷得如此漂亮的猪头,却忽然又想起了前世里的妻。
那时候,自进了我家门,这过年清洗猪头的事,都是她一手包办的。她这人,勤快,手脚麻利,做家务事很细心。我这猪头,能刷成这样,不得不说,是受了她的影响啊!
她,如今又怎么样了呢?
我的心,隐隐发痛。我想,或许,哪天有机会了,我该去她老家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