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丽筝张开拇指与中指,比量脚印长短,小声对元宇澈说:“穿皮底软靴舞鞋,一柞半长;年龄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左右,体态中等。”
西虞时代,临时写字太不方便,她就讲述给元宇澈听,权当记录分析。
况且她也乐意和他分享心得。
嗨,这“身高一米七”,实在来不及换算成西虞度量衡,直接陈述吧。
反正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惊奇。
元宇澈微微含笑,侧耳倾听,也有些许隐忧:二十个舞女的鞋子、年龄、身高体态都无区别,如何辨得出?
“这足迹的鞋子不太合脚,鞋比脚长好些;这个舞女走路时双膝微微内收。好,让她们五人一组,来回走几遍我看看。”最后一句玉丽筝加大了音量。
元宇澈看一眼司马政。
司马政即刻下令:“叫她们五人一起,来回走几遍,福宁县主叫停再停步!”
蹑迹司书记就叫舞女们五人一组来回走。
刑部官员看得眼花缭乱,看到最后眼前一片昏黑:这些舞女衣饰体态、步姿动作都差不多,只尖帽上的缨子颜色有差异,如何区分?
玉丽筝可是眼明心亮,很快淘汰一批,留下六人继续来回走,又几次回头对比泥地上的足迹,最后指着其中一个舞女说:“就这个,戴紫红缨子的!”
蹑迹司书记高喊:“定了,紫红色帽缨的优伶,出列!”
那舞女身形停滞一下,有点拘谨地走出队列。
全场立时肃静。
蹑迹司书记又喊:“有请各位判官!”
原来还有一个很隐蔽的门,通向副帐。
原先双方各派五名判官作公证人,预设好现场后,十名判官禁闭于旁边副帐内,将答案写好,用锦囊密封,十双眼睛一边监督这锦囊,一边从薄纱窗往外监看比赛现场。
此刻十人都从副帐走出。
只见西虞判官笑逐颜开,铁弗判官则垂头丧气。
答案正是紫红色帽缨的优伶!
西虞刑部官员从判官神情,知道己方扳回一局,一时得意忘形,也不管男男授受不亲,你拥我抱脸碰脸的:“我们赢了!”
“难度这么大,也难不倒我们,怎能说西虞刑部无能!”
元宇澈在未婚妻头顶轻轻揉一下,爱意满满地看着她。
古木楞呆呆地站在原地,完全不敢相信,因为这个难度,他自己也没办法找出答案!
回过神后,走到玉丽筝面前,恭恭示礼请教:“请问福宁县主,何以得知足迹为紫缨舞女所留?”
“她的鞋子比脚稍长一些,可见为了增大难度,大人统一了舞鞋尺寸。”玉丽筝见古木楞点头称是,就继续解说,“她走路时双膝微微内收,胯部扭动幅度比其它舞女小,着地时重心在右脚掌跖骨上。”
古木楞拱手致敬:“福宁县主果然技艺过人,小臣甘拜下风!”
“慢!”旁边闪出铁弗一个都尉:“我们比的是贵国刑部,敢问县主在刑部任何职?”
刑部众人一时语塞,司马政额头渗出细汗。
元宇澈淡定出言:“福宁县主乃刑部蹑迹司教头。司马大人,塔里猎场一案,您亲自请的县主,您亲自请玉小姐给蹑迹司授课。”
“余先……玉小姐……”司马政看着玉丽筝,恍然大悟,立刻接口,“是的是的,福宁县主是神算子徒弟,刑部蹑迹司教头!”
“孤主管刑部,清清楚楚,福宁县主任我部教头已三年!”门口走进齐王,“第一回合,我西虞输了,我们服输;怎么到第二回合,贵国输了却不肯认输?”
古木楞行礼认输:“第二回合,贵国胜!”
“这才是应有的态度嘛!”齐王说,“双方各有输赢,此次比赛平局,大人意下如何?”
“确实如此。”古木楞说,“贵国刑部侦技高超,值得我铁弗取经,万望不吝赐教!”
蒙古包入口旁,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三个人。
“又是玉丽筝。”公主卜兰珠说。
沃衍封尉接口:“上次在韶安军被她金蝉脱壳,逃过一劫。”
“哦?”昂格尔有了兴趣,“这县主如此犀利?”
卜兰珠示意沃衍封尉不要再提,以免牵涉到安田事故:“此女人终是个隐患。”
于公于私,她都要置福宁县主死地而后快:“你俩随我去见副少主。”
铁弗副少主卜黎桦正在阅读文书。
他和卜兰珠是同父异母兄妹。
卜兰珠有三个亲生哥哥,长兄卜黎椿是嫡长子,公认的下任君王。
前年曾经有一场宫廷危机,差点涉及卜兰珠母妃及三个兄长,然而卜兰珠倚仗父王溺爱,迅速解了围。
妄想夺权的三母妃与三王兄则被砍了头。
从此再无人敢觊觎卜兰珠兄妹的地位。
偏这王妹行为极是乖张,喜欢冒用少主身份,且与不少铁弗好男儿纠缠不清——当然铁弗风俗崇尚开放,不讲究贞洁和从一而终,公主更是自由任专。
这次她半途加入使团,说是前来学习中原礼乐。
卜黎桦哪里肯信?看情形,她可能要在西虞招额附。
只是,西虞人躬行“礼”,遵从“四勿”——“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王妹的行径从来“非礼”,西虞谁会接受?
正沉思着,就见王妹走了进来。
“我要招西虞楚王为额附。”卜兰珠端起奶茶就喝。
“什么?”卜黎桦大吃一惊,“楚王已由西虞皇帝赐婚,且婚礼正筹备中,妹妹另选人选吧!”
卜兰珠毫不在意:“事在人为。西虞皇帝可赐婚,亦可收回意旨,婚礼正在筹备中,亦可随时取消。”
“楚王不会同意。”
“由得了他?”卜兰珠从怀里掏出一卷正黄宗卷,“王兄且看!”
卜黎桦打开,逐字往下阅读,极为震惊:“不可能,不可能!”
卜兰珠自斟自酌:“王兄怀疑这不是父王的圣旨?”
“确实是父王的圣旨,”卜黎桦卷起圣旨,“但是……”
卜兰珠将一颗奶酪丢进口中:“我和你慢慢讲吧!我说过,西虞的一切,包括人,都必将是我铁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