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几乎瞬间便认可了对方理由,当时第一眼,尘七的确没有高看此石,称很普通。而早前,林掌柜也称普通。此透光石,自己也研究多次,分明就很普通。那炎三所说,就很合理。或许,真的只有极少数兽人鬼识得。
少为人知,多是秘辛,那关系誓言,便理所当然。
到底有何秘密?
“既然不想惊动我们,为何还要偷偷打听?难道不知阿水和袁姐姐终会告诉我们吗?你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同丁大哥商量!”
少年没有被三言两语哄骗,又怒喝道。
“师父,我本来想找师伯讨要过来,只是他和你一直闭门修习,难得出门。而那些天,正好阿水愿意和我聊天,我想着,索性先私下打听清楚,或者不用更多麻烦……不想,轻易就找对了人,当时我也只查看了两眼,就物归原主。大家都是自己人,即便再想要,我也不会不择手段,何况以前,我就不曾做过这种事……不过,我既将事情想得简单,引起你们误会了,就……就任凭处置!”
炎三很委屈,果决道来。
众人以前绝不会想到,高大的兽人鬼,还有如此卑微的一面。
当然,或许这只是他对师辈的尊敬使然。
“丁大哥……”
少年提醒一句。
丁贵看似出了神,实则脑中思量,仍拿不定主意。
将心比心,他是相信炎三的。正如先前他谨守仙诀和小果之秘,但之后一点点露出破绽,只好一点点解释。只是,这种猜疑已然种在别人心中,再难回去。枯冢谷便是例子,再多的好处,再多的解释,也换不来他们宽容。
如今身份互换,光相信没用,为难的是,如何处理好此事。
即使他能欢笑如常,其他人却不行。特别是炎三,被如此孤立,必然芥蒂难消。
他对少年点点头,又望向另一边,故意大声问道:
“月儿,你觉得呢?”
杜月儿一楞,没想到会问她。
“我可不知道怎么办,但是……炎三说的好像没问题。”
她瞬间理出分寸,没有直接给出主意,但能让他明白自己的态度。
“多谢杜姐……师伯母。”
炎三很识相,深怀感激道。
这便是一个榜样,正合丁贵心意。而且杜月儿直觉不弱,说话也小有份量。
“少年,炎三也算情有可原,你让他先起来吧……记住,有误会,当面说清楚便好。”
于是,丁贵顺水推舟,温言道。
“炎三,听见了吗?还不起身。”
“多谢师父,师伯。”
炎三没有扭捏,依言站起身,道着谢。
“我曾对你发过誓言,自然知道轻重,以后,不会再多问了。”
丁贵十分坦然,想了想,又对身旁道:
“袁熙,既然事情起于透光石,你将它取过来吧。”
“好的,丁大哥。”
袁熙答应一声,便向后山飘去。
“阿水,现在事情说清楚了,是一场误会,你要不要原谅,你的炎三大哥呢?”
他又尽力搓合旁人道。
“阿水,先前是我不好,我陪你喝一碗甜酒,当作赔礼道歉,好不好?”
这个主意不错,亏得炎三能想到,作低陪一个小丫头共饮,也算有心了。
“那好吧,炎三大哥,我原谅你了。”
阿水并不笨,又有杜月儿在旁嘱咐,马上端起碗,饮了一口。
“丁大哥,给你。”
这时,袁熙将长形透光石递过来。
“炎三,本来给你石头也无所谓,毕竟它对我们无用。但你小动作在先,不能就此揭过,我就……先待为保管,以一个月为限,你再来找我讨要吧。”
丁贵心有好奇,并不客气,遂当面收下石头,也等于将危险的可能性揽在自身。若一个月内,不能解秘,再赠给对方不迟。至少以后,炎三不会再打袁熙主意了。
“多谢师伯。”
炎三激动道,终于又看到了希望。
待其陪着袁熙同饮一碗后,丁贵便示意出发。
本来还想拽着炎三疾飞,但经此一事,尊卑已定,二人间终归生出一点隔阂,他便没有徒费力气。
才飞出不远,丁贵便驻足吩咐道:
“炎三,你修习成效不显,神魂难堪,就先回坊市等候。我和宋姑娘要去前方,探望一位故友……或许,他能接替尘七。”
“是吗,那太好了!我自知会拖师伯后腿,那便先行告辞。”
炎三稍一拱手,便往坊市而去。
看来,师父师伯的称呼,再难回头。
很无奈啊,又一个好友就此消失……
“丁大哥,你是想让付大……付微去接替店铺吗?可是……”
宋离忍不住担忧道。
“恩……我想挽回,曾经的付兄。真的不忍,再失去一个朋友……待会少不得,要你帮忙劝说了。”
自知如此急切办事,很不明智,甚至陷宋离于两难境地。但他的确迫不及待,盼和付微冰释前嫌。在他落魄的时候,能和别人肝胆相照,为什么现在情形稍好,特别是他自身变强后,却容不得知交好友,真的没有他的原因吗?
至少,他该更加有度量。
“我一定会劝付大哥回头的。”
……
来到枯冢谷时,刘老伯,付微和吴朋坐在亭内。三人怅然若失,半天才有一问一答,不过是些哀叹之语。
夜色寂寥,桌面空空。
溃散掉窥视小手,默然半晌,丁贵忽然不敢上前,他不知如何开口。
上午才反目,晚上又邀请,怎么看,都像黄鼠狼给鸡拜年。
“丁大哥,要不,我先去和他们打个招呼?”
站在谷顶小径上,宋离轻声建议道。
“不用,咱们一起下去。”
狠狠心,就得光明正大地,他将她重新搂在腰侧,便轻身飘起。
还未到亭前,就被眼尖的刘老头发现,顿时引起其他两人偏头来看。
待看见二人亲密落地,付微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步出亭子。
“丁贵,这里不欢迎你,还敢过来!”
“付兄,你连宋离也要驱赶吗?”
丁贵没有生气,对方怒喝,已是能想到的“比较好的场面”了。
“哼,宋妹……宋……离愿意回来,自然没人会阻止,可你不行……卑鄙小人!”
听得出付微内心纠结,已在竭力割舍对宋离的爱慕。
“咳,付小子,消消气。”
刘农早在桌边倾听,这时,轻捋胡须走上前,假模假样地劝解着。
他一边按住付微肩膀,一边又对宋离佯怒道:
“宋离,你这娃子,走便走吧,也不和我打声招呼,难道有了好去处,连干爹也不认了吗?”
“我……干爹……”
宋离刚想解释,便被丁贵搂紧腰肢,只好简单喊一句。
她受难时,除了程露霞顾念姐妹情份,多次传讯,其余人人自保,哪分什么亲与友。能叫心善的宋离心灰意冷,丁贵都懒得多问细节。这一句干爹,他都不想听见,何须顾及对方颜面?
“付微,付兄,还记得我们一路来到枯冢谷的艰辛吗?”
黑牢内,押赴路上,土地庙前,以及许许多多的暖心经历,尤其在此谷面对黑子,四人同仇敌忾的场景,马上浮现。丁贵忽然对付微没有半点怨懑,竟不知先前为何失去耐性,要反目成仇。
付微听问,只稍顿一瞬,马上怒道:
“丁贵,你口口声声兄弟情分,为何又要横刀夺爱,背叛于我,你比万家豪又高尚在哪!如此表里不一,满嘴谎话,你对得起谁,还有谁会信你?!”
“你……”
想不到对方单恋,也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
正想指正时,只听旁边宋离痛心道:
“付大哥,请你莫要再误会丁大哥了。他从未对我说过爱慕之言,却是小妹心甘情愿,暗付终生……你可知,小妹一直敬重你为人仗义,敢作敢当。当时,你第一个出头对抗黑子,极力维护身边之人,令我仰慕,至今犹记……为何现在,你就不能干干脆脆,明辨是非呢……你是个好大哥……难道我们之间,唯有形同陌路吗?小妹实不愿见此情景……”
此话发自肺腑,她的眼泪也早落下。
丁贵听得感慨连连,这才看见,连忙举袖替她轻抹,不免暗自后悔。
的确是想让她帮忙说项,却不想真地见其伤了心怀。
何况,之前相处,自身顾虑重重,身为男方,欠了她太多“甜言蜜语”……
“付兄,凡事分对错,偶尔也当予人悔改之机!何况,我并未感到错处!铁片得自周老头不假,它却是一块死物,但在此前,和此后,我可有半分改变?只要是我之所有,我都力所能及照顾他人,区别只是回了趟家,我得到更多,分得更多!而仙诀和小果,干系重大,换作是你,会公之于众吗?何况,实际上,小果珍贵,连我也不自知,否则我岂会轻易与你们分享!而宋离,正是因为你,我才一直想要回避,冷落她一片苦心太久。不过今后,我只会弥补她更多……在这片天地,若说我对谁有亏欠,唯小豆子一人,我实不该带他同行!”
丁贵越说越理正,忽想到小豆子,心情大败。
的确,这是他该记住的孩子。
只因小娃娃短短一世,受尽苦难,才入冥地,又遭横祸。
这是老天的错,也是他的轻漫所致。
若一切有悔,小豆子可能已同阿水一起修习了。
殊不知,丁贵只想到好处,却没想到坏处。小豆子若不走失,那一切行程改变,仙诀阳气,未必能得!柴婆婆和张爷爷,可不是那么容易遇见。甚至,小黑豆及臭果也不会遇上……
见付微半天不说话,丁贵收敛心思,叹息道:
“付兄,你若坦荡,为何不敢接受现实?宋离……妹妹的心意如此,你何必再让她为难?”
“哼,我当然不会怪罪宋妹妹,但是你抛弃枯冢谷众人,难得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