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下来了
洗干净用来兜空拉罐的床单，我坐在江边上，升上一堆火，等着床单烤干的同时清点着今天的收获，一共三十三块八毛钱，还有一瓶没有打开的冰红茶。当然，这不是我买的，我是在一个垃圾堆旁边眼尖的看到了一个印有再来一瓶的瓶盖，然后和一个印着现金五角的啤酒拉环一起去找一家副食店换的。
拿出被塑料袋层层包裹的馒头在火上烤热，慢慢地一口一口啃了起来。
终究还是活下来了啊。
“嘿，小子，你烧那么大的火，不怕被城管赶吗？”还是早上那个老乞丐的声音。
我头都不回地说道：“怕啥，城管这时候早就回去睡觉了。”
老乞丐闻到我靠馒头的香味，凑了过来，盯着我手上的馒头说道： “我说林小子，你在这一个多月都没动过，咋今天还爱干净起来了，你这白馒头哪来的？”
我上下看了他一遍，面色发黄，瞳孔浑浊灰暗，还有一股风都吹不散的酒气飘过来，可以说是一个糟老头子了。
我开口说道：“我又不姓林，你瞎套近乎也好歹问清楚再说吧，给。”
老头接过我手里的少半个馒头，两口咽下去，梗得太急，噎住了，只见他两步跑到江边，捧了两口江水喝下去，又才慢慢地走过来，说道：“差点梗死老子，不是你各人说的你叫林峰得嘛。”
听他这话，我现在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是叫林峰了，不过我没打算纠结这个名字，毕竟我不想用他的身份，于是我告诉他我自己的名字，反正我无亲无故，也不会有人因为这个名字联想到什么，被叫了二十几年的名字听着也顺耳不少。
“司不昧，咋个听起是个女娃名字哦。”
好像这是我这名字里过不去的坎了，我恼怒的吼到：“你晓得个屁，我这个昧是昧良心的昧。”
“唉，管逑你是哪个妹，你吼啥子嘛，看你娃儿也是读过几天书的嘛，咋个跟我这个孤老头计较呢，你那馒头还有没得？”
我重新坐在火边，看着他说道：“我的馒头也是我自己挣钱买来的，你说你一天把你喝酒的钱拿来买馒头，你哪吃得完，一天少喝两口马尿，不然咋死的都不晓得。”
老头听到我说的话也不恼，回过头去，边走边说：“馒头没得就算了。我孤老头子一个，十年前就不想活了，要不是怕下去没脸见人，我早就跳江里头去了，真要是死了，还图个清净。”
说到这，他又转过来对着我，说道：“你娃儿还年轻，听我一句劝，好好去找个活路。”说完，不再回头，摇摇晃晃地径直往他铺的那个窝走去。
也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木棍上的最后一缕火熄灭了，一阵风吹过，我搓了搓手臂，这江边的晚上还是有一点冷。
我扯过差不过烤干了的破床单裹在身上，在尚有余温的火堆旁边睡下去。
闭眼之前，好像看到了江边坐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少女回头看了我一眼。
……
第二天被太阳晒醒的时候，我捧了一捧水洗了把脸，向棚户区的旧街走去，这次我没再用床单做成包裹了。
十五块钱一件衣服一条裤子，外加五块钱一双的劳保鞋。一个月以前我或许还会为二十块钱能买到一身衣服而震惊，而现在，我只有庆幸。
找一个公共厕所换上干净的衣服，把身上的破烂用装衣服的袋子装好，丢到垃圾桶里。
今天我司不昧就要开始我的发家之路！
在果蔬批发市场的垃圾池里，有一大堆表皮烂掉的洋葱和白菜。昨天在城里游荡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想法，现在看来，这想法果然没错。大学的时候，我去蹭的经济学课上，曾经听说过一个把牛奶倒河里也不愿意低价卖出去的故事。眼前的情况大概也跟这故事里类似，价格太低还抵不上运输和人工成本的时候，商家直接扔掉这些保质期短暂的果蔬也好过堆在那里发臭占地方。
我在垃圾堆里把白菜和洋葱都翻出几筐，差不多用了两个小时过后，变成了一筐白菜芯和一筐剥的很嫩的洋葱。剩下的就是把他们卖出去了。
费了半天劲，我才把那两筐菜搬到了不远处的菜市场里，在菜摊的最边上捡了一张别人丢掉的破旧塑料薄膜铺在地上，再把菜整整齐齐的码好。
现在时间估计已经是九点了，已经过了卖菜最佳的时间了，不过幸好的是，旁边卖菜的大妈用的是电子台秤，这下可以省下去买称的时间和钱。
我把装菜的筐子第一个给她，说道：“大姐，坐筐子上嘛，地上多凉。”
她看了我一眼，接过塑料筐，说道：“谢了，小伙子，你这个筐子哪来的，看起还多新。还可以拿来装东西哈。”
我笑着说：“我要装的少，大姐你要是要用就拿去嘛，反正我还有一个。”
见我这么好说话，她也笑了：“那就多谢了喔。”
“这有啥子嘛，一个小东西，又不值钱。”
她又看了我两眼，说道：“小伙子，你是第一次来卖菜哇？”
我故作惊讶道：“大姐，你咋晓得的呢，我确实是第一次来。”
她又说：“你卖菜连个称都没得，还剔（剥）得这么狠，哪赚的到钱嘛。”
“不是我之前在超市里面白菜都是卖棵数的吗？”
“唉哟，这又不是超市，再说哪有啥都卖棵数的嘛，这样子，你都拼（送）了我个筐子，等哈你就用我这个称称就是了，反正这会也没得啥生意了。”
“那谢谢咯大姐。”
“我给你说，你就稍卖贵点，洋葱卖二块五，百次白菜卖两块，还有，你二回记得要早点来，还可以多卖点。”
“我记住了，大姐，谢谢你了哈。”
不知道是不是我运气太好，今天有很多年轻人来买菜，看到我的菜处理得很好，都在我这买，到中午十二点的时候，洋葱和白菜都只剩下四五颗了。
我一样拿出两棵递给旁边还剩不少菜没卖出去的大姐，说道：“谢谢你了大姐，这点菜你拿去吃，我剩这些估计是卖不出去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说完，在她复杂的眼神中提着塑料筐子和里面的蔬菜走了。
回到桥边，见那个老头还在桥洞里躲着，我走过去，把筐子递给他，说道：“老头儿，你天天在这等死，还不如你跟我一起去找点钱。”
他没接，只是抬眼看了我一眼，说道：“嘢，没看出来哟，你还整了一套新衣服穿起了。你们年轻人去就是了，我还要钱爪子？”
说完，就翻过身去不再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