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盯着这小姑娘。
但见她的人虽不大,眼睛却很大,气派更大,身上的衣裳也很华丽。
她径直走过来,一个赶车的小伙子老老实实跟在她身后。
——这是谁家的孩子?
——她家大人怎么让她自己跑到这种地方来凑热闹?
她来到众人跟前,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又问:“你们是不是要打架?”
当然没人回答她。
小姑娘目光在那几个大汉的脸上扫来扫去,“你……那只眼睛为什么要罩起来?是不是瞎了呀?”
那独眼大汉的脸色变了,“他妈的!谁家的小杂种?!给老子滚开!”
抬起一脚朝小女孩胸口踢去。
飞狐狸吃了一惊,想要阻拦却已来不及了。
这一脚若是给他踢中,这小姑娘势必要被踢飞出去,小命也别想要了。
不料就这这时,那赶车的小伙子忽然也踢出一脚。
只听咔的一声,那独眼大汉已倒在地上,捂着右腿,疼得满地打滚。
他身后的兄弟们脸色都变了,谁也想不到,这看起来斯斯文文、规规矩矩的小车夫,原来竟身怀如此武功。
刀光连闪,已有三条大汉抽出了大刀,大骂一声,三刀齐出,一同朝那小车夫脑袋劈去!
不料这小车夫竟不闪避,却忽然蹲下去,将那小姑娘紧紧搂到了怀里,转了个身,竟似打算又后背和脑袋硬接这三刀。
飞狐狸已准备要发射袖针,无论如何,她决不能眼看着那小车夫就这么死在这些人刀下。
可是她手臂刚刚抬起,却听一声惨叫,那三条大汉手中的大刀一齐落地。
三个人,三声惨叫,却几乎是同时响起!
随即这三个人有的捂着眼睛,有的紧紧捂住咽喉,一起倒了下去。
三把大刀就插在他们身旁的土地上,刀柄上鲜红的刀袍又在迎风飞扬,可是他们主人指缝中飚出的鲜血却比刀袍更红!
剩下的几条汉子已完全愣住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兄弟是怎么死的、被谁杀死的。
那领头大汉不愧是大哥,忽然也反手拔刀,一双眼睛狠狠瞪着那树荫下的马车,厉声叫道:“车中是何方高人?何以一出手就杀我三个兄弟?!”
那马车车厢宽大华丽,拉车的两匹良驹膘肥体壮,皮毛油亮,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良久良久,大汉脸上的汗珠缓缓滑落,那车厢里却还是一点回音也没有。
大汉咽了口唾沫,颤声道:“就算……就算是我兄弟先动的手,可是……可是要杀的也只不过这赶车的一人,阁下……又何必一出手就取了他们三条性命?”
就在这时,只听呲的一声,车窗中忽然有一道白光闪出。
那大汉虎吼一声,猛然挥刀,又听叮的一响,一件暗器被他打飞,哆的一声钉到了旁边树上。
众人一齐看去,只见这暗器通体雪亮,用精钢打成,形状大小酷似柳叶,薄而锋利,上面似乎还刻着一圈圈云朵一样的花纹。
暗器钉入树中大半,先前那三条汉子显然都是被这暗器击中要害而死。
领头大汉浓眉紧皱,走过去拔下暗器,见末端还缠着一个小小纸条。
怪不得刚才能看见白光一闪,大汉展开纸条,见上面写了八个小字。
他缓缓念道:“白云出岫,一见封喉……”
大汉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能挡开这一镖,原来并不是刀法比兄弟们如何厉害,只是因为那马车中人要用这一镖传递纸条,并不想杀死自己罢了。
他忽然将纸条攥成一团,紧紧握在掌中,良久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原来是流云堡的高人到了……老二,咱兄弟连人家一镖也接不下,还说什么挑战新秀榜上的人物了?走吧!”
转过身来,将腿被踢断的独眼大汉扶起,剩下的两个汉子扛起死去同伴的尸体,也不捡他们遗下的大刀,默默向西而去。
沈爱花、飞狐狸、吴承业,一起看着这几人的背影。
吴承业忽然道:“他们……其实并不算坏人。”
飞狐狸道:“可是那独眼龙刚才一脚若踢中了小姑娘,小姑娘肯定也活不成了。”
沈爱花叹了口气,“杀人者终被人杀,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这道理他们今天总算知道了。”
忽听身后那小姑娘道:“我能睁开眼睛了吗?”
那小车夫这时早已放开了她,又把地上的血迹用脚抹掉,说道:“没有死人也没有血啦,能睁开了。”
小女孩听他这么说,这才将捂着脸的小手挪开,睁开眼睛。
她一双大眼睛又把眼前三人扫视了一遍,忽然朝沈爱花走过去,盯着他腰后的刀。
“这是不是你的刀?”
沈爱花低头看着她,“好像是的。”
小姑娘也昂起头盯着他,“那么你是不是叫沈爱花?”
沈爱花笑了,“好像是的。”
“太好了!”小姑娘拍手笑了起来,“你快随我来吧!”转身便往回走。
沈爱花当然不会跟她走。
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忽然走到面前,开口就让跟她去,谁能跟她走?
小姑娘发现身后并无脚步,回过头来,“你为什么还不来?”
沈爱花道:“我为什么要去呢?”
小姑娘生气了,“因为有人要找你。”
“谁要找我?”
“我姐姐。”
“你姐姐是谁?”
“我姐姐就是我姐姐,我就是她妹妹,你难道连这点道理也不懂?”
沈爱花又笑了,只有笑。
他发现自己实在不该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谈话。
这时飞狐狸走了过来,“小妹妹,你姐姐是不是就在那辆马车里?你们是不是从流云堡来的?”
小女孩昂起了小脸,“哼,我才不告诉你!”
飞狐狸眨着眼睛,“为什么不告诉我?”
“因为我姐姐并没有请你去。”
“你……”
飞狐狸咬着嘴唇,脸都气白了,只能讪讪停住口。
吴承业道:“刚才那汉子说是流云堡的高人来了,我若没看错,那暗器确实正是流云堡流云四秀的独门暗器——秀云镖。”
沈爱花道:“所以车中之人想必也正是她姐姐。”
吴承业笑道:“是与不是,沈兄岂非上车一看便知?”
“可惜我最近晕车,最怕的就是坐车。”
“哦?那么骑马呢?我们再回城里买两匹马来,咱们一路同行去流云堡如何?”
沈爱花摇了摇头,“我这两天屁股也疼得厉害,马也骑不得。”
吴承业眨了眨眼,缓缓道:“这么说……沈兄不去流云堡了么?”
沈爱花摇头苦笑,“人家订婚,像我这种穷光蛋,连份像样的贺礼也送不起,又何必再去干凑热闹?”
他忽然抱拳,“吴兄,今日一见,荣幸之至,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访。”
吴承业还礼道:“沈兄既然不去,小弟自然不敢强人所难。咱们一言为定,小弟在山西恭候沈兄大驾!”
“一言为定。再会!”
沈爱花又侧头看了飞狐狸一眼,转身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