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只持续一天,有人却开学之后才来报道。我管不着这些。想着我已经是上五年级了,是即将独立的人,需得关心我的宿舍和我的床。
学校到宿舍穿过一条长长的巷道,一段水泥的路。只几分钟的路程,就看到宿舍的大门。四层的舍楼,看上去有些老旧,上层的玻璃窗上泛着无数的斑麻,围杆积淀一层红锈,不便用手去握。水泥的墙壁皮裹了粉白,却东一块西一块的掉,又被人图得莫名其妙。男舍在二楼,诺大的空间只立了柱子,没有一间一间隔开。拼凑着的铁架床却四排三列地分布出去,形成了过道。床铺莫约百架,两百多人就这么住在一个房间里。当时却觉得甚好,宽敞,透气性也强。
两层的铁架床,有人喜上,有人喜下。但按照我的说法,睡下铺的人是喜人脚臭。所以能睡上铺就不睡下铺。上铺的我活份,曾手脚并用地抓握床铺外的铁栏杆以炫耀我的定力,结果生硬摔下了床,在结实的水泥地板上仰面朝天,周围的人骂我是傻狗,之后上六年级就睡下铺了。
床虽一切简单,但铁架、席子、松毛垫和被套,加一个塞床底的木箱,能让人生归属感的。只是人群的聚集总会形形色色,脚气和风气同时传播,因此我向来是不大喜欢别人在我铺里集会的。
宿舍有规矩,晚上九点半关门,十点熄灯。宿管是个老头,名叫李×贵,但所有的学生人背地里都叫他李电棍。
李电棍矮,也胖,腰粗步稳,并不孱弱。圆圆的脑袋张贴了关公红的脸皮,眉毛窄而粗,有着外翻的嘴唇,但比较小,不至于看起来翘得夸张。头发很少,能看到锃亮的脑皮。他还有一副大嗓门儿,大嗓门儿又搭配一只大喇叭。一到晚上,他指定用那只喇叭吼:
“所有人,熄灯睡觉了哈,睡不着的起来陪我站哈。”
来来回回巡视几圈,有人就骂“李电棍是傻×呢,天天练狮吼功,睡得着个屁呢。”
话当然是私底下说的,李电棍矮,但不好惹。六年级一个高个子与他起过身体冲突,他将人按在床上,竟还能腾出一只手来扇那人一耳光。打完之后就说:
“你以为你多不得了吗,老子以前见过长得比你还高比你还浑的,一脚下去,照样滚起多远。以为老子不敢整你吗。”
后来,李电棍收拾人,就几乎没人反抗了。不过他并不无缘无故地整人,只针对熄灯了还吵闹的,关了舍门还在外面的。他收拾人一般两招,一是让你站着,二是让你端着水盆去冲厕所。偶尔会有例外,譬如,有人在午休的时候因过于吵闹,而被他叫起穿一条裤衩在过道里做深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