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是一个有白墙的大空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连怪物的影子也看不到，他又爬上四楼，四楼没有灯光也没有窗户，空间十分密闭黑暗。
他有些恐惧，本能地向后退。可是想到楼下还在为自己拖延时间的那个人，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进去。
早死晚死，还不如为了一线生机搏一搏。
他深吸一口气，迈进黑暗中，由于没有光亮，他只能一点一点挪动摸索。
他心跳加快，喘息声越来越大，恍惚间，他似乎听到自己凌乱的心跳。
尽管他已经很小心，下一秒还是一脚踏空摔了下去，下面深不见底，他能感觉自己的坠落速度在减慢，最后他落入了水中，水很深很冷，是那种麻痹全身的冷。
他努力向上游，大口地呼吸，但这潭池水如有吸力一般，将他拉了进去，他憋着最后一口气在水中漂浮，放松身体让自己浮出水面，但他一直在水中漂浮，不上不下。
他感觉自己的肺似乎要炸了，心脏跳得更快更加有力，好像要把肺给顶穿。
他的意识越来越涣散，忽然他想到了那个人，在脑海里描绘着那个人的样貌，身材，声音，他又想到昨晚的经历……
他奋力向上游，憋着最后一口气，向上游。
他已经感觉到水的温度在上升，他坚信自己即将到达水面。
可是缺氧又让他陷入短暂休克，他伸出去的左手是他的最后一丝意识。身体很快被冷水包裹穿透，心脏骤停。
忽然，一只手拉住他的手臂，将他一把拽了上来。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是微弱的模糊的灯光，那个人用拳头捶击他的胸口，一下，又一下。
他一动不动，眼神空洞。
前面的光越来越亮，仿佛在召唤他，他打算就此跟着光走。
这时，那个人趴下，咬住了他的唇，他瞬间清醒，想起了世界末日，想起了病毒危机，还有她。
他感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坐起来吐出一口黑色粘液。
“还好醒了，不然我就要杀了你了。”
“什么？我这是怎么了？”他疑惑着。
“刚才你险些被夺舍，我再晚来一步你就完了。”
他重新站起来，打量起四周。这是一间客厅，有白色的大沙发，挂了满墙的油画，透明茶几，木质座椅，还有被他弄脏了的白瓷地板。
“我们这是在哪？”
“我的临时住处，还不错吧。”那个人微笑着。
他望向落地窗外，绿树白墙，鸟群在天上飞，大门外有车辆行驶，天空是蓝色，只有几片云彩，阳光透过玻璃映射在光滑的地板上，又反射进他眼中。
“我不是在做梦吧？怪物呢？工厂呢？”他惊恐地看着那个人，“你的衣服也不对，你今天穿的是短裤，可是你现在……”
那个人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坐下，自己也坐下来。
“来，现在跟我说说你知道的吧。”
他虽然很困惑，但还是认真地又一遍介绍自己。
“我叫陆涛，25岁，两年前这里爆发了病毒，所有人都变成了可怕的怪物，见人就杀，我一直在收集物资，努力活着，这些你都知道，我们认识三天了。”
那个人端起茶几上的茶杯喝了口咖啡，吐了吐舌头，嘟囔着：“忘加糖了。”
她把方糖放进茶杯里，用勺子搅拌。
陆涛有些生气，“你在听我说话吗？”
她笑了笑，“听见了，但是我要告诉你，你现在要忘掉那些事，你就把它当作一场梦，睡一觉就忘了。”
“什么？！”他激动起来，“你不相信我的话？难道你忘了我们这两天是怎么度过，你说你会偿还我，你还讲你的故事，你来自月亮，当过男人也当过女人，你说你喜欢做女人……发生什么了？你为什么忽然对我这么冷漠？”
那个人皱了下眉，抬头与他对视。
“我是有名的神医，两年前你生了一场大病，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前几天我来到这里，你父母通过其他人找到我，历时两天的治疗，直到今天你醒了过来。”
陆涛眼中泛着泪光，眼神越来越忧伤，声音颤抖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她喝完咖啡，看了眼地上的黑色粘液。
“这东西不属于这里，进入人体后会让人产生幻觉，当你在幻境中死亡时，现实中的你就会被夺舍。你康复了，好好调养身体吧，你楼上的父母已经等着急了。”她看了眼二楼趴在门缝偷听的夫妻。
这对夫妻开门下楼，远远地望着陆涛，眼中含泪。
陆涛满脸疑惑与惊讶，下一秒，夫妻快步走来抱住了陆涛。
陆涛瞳孔缩小，久违的家人的拥抱让他放下了疑虑。
这对夫妻对那个人道谢一番，给了她许多钱，而她也只是取走了一小部分就离开了。
陆涛回到自己的房间，仔细回忆房间里的每一个物品，这感觉，熟悉又陌生。
他抬头看了眼钟表，立即下楼准备出门。
“小涛，你要去哪？”他的母亲问。
“我要去找她。”
陆涛推门骑车走了，身后传来汽车鸣笛声，他摇了摇车铃，贴向马路右边。
他欣赏着路上的风景，石桥，流水，人群。街上的集市还和曾经一样热闹，商业区比曾经更繁荣，这两年他错过了许多。
西餐店。那个人正在靠窗的位置享用今日份芒果披萨，店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服务生在店里熟练地忙前忙后。
这时，陆涛走进了店里，他环顾一圈，终于看到了那个人。
他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立即向那个人走去。
“我可以坐这吗？”
那个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半点惊讶，仿佛知道他会来似的。
“当然可以。”
陆涛在她对面坐下，搓着双手，神色紧张。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那个人问。
陆涛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今天的披萨加沙拉酱了吗？”
那个人微微一笑，认真地看着陆涛。
“我对你进行了催眠治疗，所以你会有一些记忆，但这不能说明什么。好好享受当下的生活不好吗？”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感觉现在的世界很假，一切都太不真实了，难道我这两年经历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场梦吗？”
“有时我也分不清，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但我清楚一件事，珍惜当下。”
陆涛耸了耸肩，“你说得对，是我想多了，我会尽快适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