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以菱叫了几个人把棺木从前院西厢房抬到了后院。东百味很快被放进了棺木里。东鲁庄人默默注视着这个过程。
棺木被封死后，装到了一辆马车上。马车出了东百味家往南去了。马车后边跟着一群人。
林啸玉走到东鲁庄外，没再往前走，而是回到了鲁以菱家，悄悄进了石依的卧房。
她脚步很轻，开门也没发出什么响声，不过，一躺下，石依就醒了。
“你去哪儿了？”石依问。
“我不得不告诉你，东大夫去世了。”
“那我们得去看看。”
“已经拉去山坳里了，很快就会埋进土里，不用去看了。”
“他起码给我开了一个方子，我身体也好转了，得去送送他。”
“你想去？”
“想。礼节不能省了。”
“那走吧。走过去？”
“是，不能坐车和骑马，以示尊重。”
林啸玉和石依出了院门往南而行。天并不算黑，林啸玉担心石依看不清路摔倒了，便提上了灯笼。
两人走到山坳里时，放棺木的土坑刚刚挖好。土坑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人。林啸玉并没带着石依走进去，而是和她站在一个地势比较高的地方，默默等待着。
很快，棺木就被放进了土坑里。鲁以菱往棺木上洒了一抔土。东鲁庄的人一个个跪下了。这一下子让林啸玉和石依猝不及防。
许转蓬和他的几个手下人也愣在了原地。有一个兵卒准备要跪，被另外一个兵卒拉了起来。林啸玉和石依互相看了看，没有跟着东鲁庄人跪下。
哭声掩埋了沉寂。鸟群受了惊吓，纷纷飞了起来。土不断地被抛到棺木上。没多久，棺木便埋进了土里。
这时候，哭声还没停止。鲁以菱起身去拉身边的人，哭声才渐渐消失了。
东鲁庄人直到坟墓堆得像山一样高才离开山坳。林啸玉和石依也跟着人群往东鲁庄走去。
两人快走到东鲁庄时，突然一个人指责起石依。
“我知道她，她是石武的女儿。昨日就是石武带着人来东鲁庄杀我们的人的。”
虽然这样的麻烦事，林啸玉早就预料到了；但是当它发生时，一时也没想到妥善的解决办法。
东鲁庄人都停下了脚步，朝石依和林啸玉走了过来。
“都回家去。她的确是石武的女儿。可她也帮我们挡住了她父亲。要不是她在，我们能顺利跑到山坳里吗？要不是她，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会死。”鲁以菱走到了林啸玉和石依身边，挥手让其他人回家。
“那又怎样！要不是她父亲，死了的人都活得好好的，东庄主，东文和就不会深埋地下。”那人继续说。
“对。”
“对。”
大部分人都同意他的话，赞同的声音不绝于耳，一浪高过一浪。
指责石依带动人群的是个瘦高的人，脸上满是褐色的斑点。林啸玉早就注意到了他。
“我有点怕。”
石依倒向了林啸玉。林啸玉赶忙扶住了她。
“不会有事的，别担心。”林啸玉安慰了一句。
“你带着她走，不会有人拦的，现在就走。”鲁以菱低声耳语。
“行。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你来说。”
“走。”
林啸玉扶着石依快步往北走，鲁以菱跟在后边。林啸玉走到拦路的人面前时，那人便让开了，其他人也一个接着一个让开了路。
那瘦高的人一看没人阻拦，又大喊：“林姑娘，你不能就这样带她走，让她给东鲁庄活着的人一个解释。”
“对，说清楚。”
“……”
这一次附和声就没有那么多了。
“鲁庄主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她虽然是石武的女儿，但是是一个非常好的姑娘。她没错，错的是她父亲。既然大家不欢迎她，我会带她离开。”
林啸玉实在不喜欢一群人在前边站着挡路，便解释了一番。她把灯笼递给了身边的鲁修鸿，抬手让站在前边的人散开。那些人总是等林啸玉走近了才散开，让她很不舒服。
“就这样带她离开？她不说话？不替她父亲向我们表示歉意？”瘦高的人走在鲁修鸿的西边，不停地吆喝。
“我已经说了不关她事，你要是有能耐，你就过来亲自让她开口。”
“父债子偿，杀人偿命，自古如此，天经地义。东鲁庄人，你们还等什么？冲上去！”
“我们先走了，不和这些盲目的人纠缠了。”
林啸玉背起了石依，一眨眼越过一群又一群的人跑进了鲁以菱家。
她先把石依送到了房间里，之后，叫醒了任池等人。罗五和任六急急忙忙去准备马车了。玉竹收拾东西。任池跑到厨房准备了些干粮。
林啸玉根本没和他们说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让他们快点准备好。几个人睡眼惺忪，一脸疑惑，不过还是快速准备好了一切。
林啸玉将石依送上了马车，玉竹也坐了进去。罗五牵着马。任六赶着马。任池跟在旁边。林啸玉走在最前边，先打开了院门。
院门外已经站了不少人。瘦高的人又在呼吁东鲁庄人阻拦马车。不过，林啸玉在前边开路，他们只能让开。
“我带她离开。大家有怨气，我理解，可不能发泄到她身上。”
林啸玉走到鲁以菱身边，低声说了句：“保重。”
“保重。”鲁以菱回应了一句。
鲁修鸿就站在旁边。他想跟着林啸玉走，被鲁以菱拉住了。
马车快要走出人群时，瘦高的人急了，捡起一块儿石头扔了过来。
林啸玉一直观察着周围的人。石头还未抛出去时，林啸玉已经闪到了马车后边，将其接住扔到了地上。
“我不想伤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下不为例。”
林啸玉飞跃到了马车前边，站在马背上观察着四周。
人们的脸色并不好看，有的还恶狠狠地瞪着双眼，不过，没有人再丢东西出来。马车顺利驶过了人群。
东鲁庄人紧紧跟在后边，一直跟到庄北的路口。石碑上的字在灯火的照耀下清晰可见。“平生万事足，所欠惟一子。”
东鲁庄每时每刻都在改变。林啸玉心想，不知道下次她再来时，它会变成什么样。
过了路口，她便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走到了马车后边，拦住了继续前行的人。
“都回去吧。你们的先祖东茂承和鲁以雪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事。”
“林姑娘，你对他俩很熟悉？”鲁修鸿问。
“是啊，我见过他们。以后有机会再给你们解释。”
“啊，见过他们？他们还活着？”鲁以菱追上林啸玉问。
“躯体是不在了，不过，他们的魂灵还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保重。”
“保重。”鲁以菱没再追问。
林啸玉转身走了，身后一群目瞪口呆的人已经不再想追马车了。天也亮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