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时候,总会有个女生在记忆中抹不掉。我喜欢她,但那已经是三年级的事了。
三年级,转过来了一个插班生,女生。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是夏初,也快该放暑假了,她穿着一个白色上衣和粉色裙子。像夏日的一块冰,清清凉凉的。进班之后,老师让她上台做自我介绍,她从门口走上讲台, 开口。
“大家好,我叫苏瑶。从南方来的,很高兴能来到这个班级,还请多多关照。”
说完后,下面闫冰然站了起来,说:“欢迎来到我们班,我是班长,如果有要帮忙的,找我,别客气。“
闫冰然,我发小,我们班班长,这小子特别殷勤,选班长的时候在我们班主任面前勤快的很,后来我们班班主任也就选他了,他虽然成绩不是很好,但班长干得很好。当时,我本来是能选上的,但他口才比我好,所以我被淘汰了。可能三寸不烂之舌就是形容他的。他被选上之后,跟我说,咱俩谁跟谁啊,谁当不一样啊,我的就是你的。后来,我才知道他也喜欢苏瑶。
苏瑶坐在我斜前面,虽然我和她隔了两排,但我感觉好像隔了个银河——但我不是牛郎,她不是织女。那一天,我都在望着她,一节课也没有听。我想去了解她,不管用什么办法,而且,我感觉我比任何一个人都想去了解她,还有闫冰然。那个穿粉色裙子的小女孩,已经走进了我的心……
放学时,妈妈来接我,拉着妈妈的手想要走时,妈妈说还要等一个人.。于是,我们就站在那里,等到人快走完的时候,我的班主任柯老师,一只手牵着一个白色上衣粉红色裙子的小女孩,另一只手拉着一个行李箱,走了出来,我不敢相信,等走近了,我确定那个小女孩就是苏瑶。我妈妈上去与柯老师交谈了起来,苏瑶朝我走了过来,看她走来那一瞬间,我有点不知所措了。
“喂,你叫什么啊?”她问我。
“林清凡。”我回答。
她点了点头说:“名字倒挺好听的,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我说:“苏瑶,对吗?“
她说:“嗯,没错,苏杭的苏,瑶月的瑶。“
我说:“也很好听。“
她抬头看了看我,又说:“对了,你今天上课怎么总看我啊?”
我挠了挠头,不知所措的朝她笑了一下。
她也笑了一下,然后,对我说:“好了,不聊这个了。我要在你们家住一段时间了。”
“为什么?”我问。
她回答道:“你不知道?”
我说:“知道什么啊?”
她不急不慢的对我说:“我们父母在我们出生之前是好朋友,后来,我父母去了南方发展。现在,他们有事去了国外,把我送到了这里,拜托你父母照顾我一段时间,我就来了……我知道的就这些。”
“那……”
“孩子们,我们走吧。“妈妈回来,打断了我说的话。
我俩就跟着我妈妈走了,一路上我妈妈对苏瑶问了许多琐事,苏瑶也一一回答了。回到家,我妈妈把三楼的房间收拾了一下,让她住在了那里,把她安顿好之后,妈妈便去做饭了。留我和苏瑶在外面玩,我俩在门口的台阶上。
我问她:“你爸妈为什么要去国外呢?”
她回答:“不知道,好像是生意上的事。”
我点了点头又说:“你在南方哪里啊?”
她说:“浙江。”
我说:“你家是做生意的,那你家是不是很有钱啊?”
她说:“应该还行吧……算了,不聊这个啦,我们去玩吧,你带我四处转转。”
我点点头说:“好。”
我家出了门便是街,太阳快要落山了,因为是刚夏初,也是傍晚,天气还是比较凉爽的,在公园里依然能看见人们散步的场景。我带她来到公园的一个小山旁,也不算小山,顶多算个大点的土丘,土丘上有树,很茂密,一条小路直通顶部,顶部有个亭子,几乎是没有人来的,我们发现这个亭子时,很脏很脏的,也没垃圾,只是有很多土,而且是没有路的,现在的这条路还是我和闫冰然走出来的。还好顶上没有树的,是平整的,这个亭子就坐落在那里,从上面看很广阔,我们总是在亭子里写作业、玩耍、看星星的地方。久而久之,这个亭子成了我和闫冰然的“秘密基地”。刚开始,亭子很脏,我们就用小桶,从旁边的小河里去舀水,就这样我们一桶一桶的用水把亭子里的泥土冲干净,露出了它最初的模样。在我记忆中,那个亭子伴随了我三年的快乐时光,几乎每每放学我都会去那里。
可能每个男生小时候,心中都会有一个秘密基地,而每个女生的心中都会有一个童话城堡吧。这个地方,对于她也许就是一个城堡吧。
我带她到了亭子里,她四处看了看说:“你这地方不错嘛。”
我笑了笑,说:“还算可以,我和闫冰然一块发现的,几乎是没人来这里的,夏天的时候,来到这里,一呆就是一整天,这里还是很凉快的。”
她点点头问我:“闫冰然?“就是那个班长?”
我回答:“是,就是他。你有事就去找他,别客气,他这个人不能和他客气。”
她笑了笑说:“好。”
当天边的那一抹赤红出现时,我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趴在亭子的围栏上,向我点了点头。那一瞬间,天边的最后一束光照在了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泛起了红晕,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停止了。
回到家吃过饭之后,苏瑶就上楼去了,妈妈叫住了我,她对我说:“凡凡,苏瑶的父母有事,来我们家住几天,她人生地不熟的,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回答:“没问题,妈,您就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这是盛夏的开始,同样是我们故事的开始……
(二)
接下来的生活,多了一个苏瑶,乐趣也多了很多。我和闫冰然的友谊中也多了一个她。我们班主任把我和她调成了同桌。后来,我发现她她并不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倒是挺霸道,和男生玩的比较好。我经常能看到她拿着扫把,追着一个男生,追半个操场。被追的那个男生,幸运的话,可能苏瑶追一段就停下了,或者我出面劝阻,但前者很少出现,一般都是我和闫冰然出面劝阻;倒霉被抓了,苏瑶就会用出“断头台“,用手臂锁着你,不过这也只会在我身上用出来,她不打人,除我之外,即使是追上了,也就是轻轻几下,但是追人的气势大,所以,有些男生就特别害怕她。
有一次,我问她:“你怎么总是打人呢?人家跟你多大仇啊,你追人家半个操场?咋?人家偷你方便面调料了?你也是个女生,多和其他女生玩玩,要注意形象。”
她看了看我,说:“他们说我矮。”
我笑了笑说:“他们说的也没错。”
她听了以后,表情凝固下来说:“你说什么?”
“没什么……哎,不是,我意思是,你身高一米三,气场两米......停……哎,别,姐,我错了,我意思是我们还都没长呢。”我见苏瑶表情不对,就知道她要打人了。
苏瑶说:“你别跑啊,你跑什么?”
我转眼间跑到教室门口,然后,对她说:“我不跑等你打我啊。”
她也追着我出来,我前面跑,她后面追。跑着跑着,我跑进了男厕所,得到了一个喘息的机会。
她也跑了过来,站在男厕所门口不远的地方,喘了一会儿,然后对我说:“你出来。”
我摇摇头说:“不要,出去遭你挨打啊。”
她说:“有志气,那你就不要出来。”
我说:“宁死都不出去。”
她笑了:“快上课了,那你别出来了。”
我看了看表,确实快上课了,用祈求的语气对苏瑶说:“我错了姐,瑶姐,你大人不计小人过,让我出去吧。”
她笑着说:“行,看上课的份上,不打你了。”
我听了,自然是喘了口气说:“那要不你先回去。”
她说:“那行,你也快点。”
然后,她就离开了,我又在厕所里等了一会儿,想等她走远我再走,过了一会儿,上课铃打响了,我才走出去,刚走两步就见一个人影向我冲来,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推倒在厕所前的垃圾池里面了,等反应过来了,看清楚了,那个人影是苏瑶,现在正在那幸灾乐祸地笑着,上课铃打完之后,只听见苏瑶的笑。
“扶我啊。”我说。
她听了之后,伸手扶我起来。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把我撞倒,值得庆幸的是因为上课了,所以没有人看见。就这样,我俩一起回了教室,她走着笑着,笑了一路,到了后面都笑失声了……
还有苏瑶来了之后,闫冰然几乎每节下课都来找我俩。还带很多吃的,我以前从来没见他这样过。他总是带着一书包的零食来找苏瑶。也好,他这样反倒让我轻松了不少……
“你体重应该很轻吧?”我问她。
她看了看我,问我:“为什么这样说?”
“看你一天天没心没肺的。”我回答。
她笑了笑,对我说:“林清凡,你想挨打吗?”
我也是感觉不对劲,不想挨打,就赶紧认怂:“瑶姐,我错了,别打我……”
我还没说完就跑开了,苏瑶也是不放过我,在我后面紧追不舍。夕阳把半个天空映成橙红色,还带一些紫色。我们俩就在这天空的笼罩下,在田野上奔跑,迎接我们的暑假。
(三)
天是越来越热,当一阵风透过夏日的迷惘,暑假也随之到来了。放假之后,我们就很闲,天天待在那个亭子,除了写作业之外,几乎都在那里。又因为临近河边,也不算太热,随便找个阴凉处,就能睡上一下午……闫冰然找我的几率也越来越多了,准确点是找苏瑶。
我们就在亭子前的草坪上玩沙包,累了就在亭子里休息,夕阳西下时,我们爱在田野上奔跑,跑到没力气时,就坐在高处看太阳慢慢的落下……
到了仲夏时,一个晚上,蝉声四起,越发显得安静。我和她在草坪上坐着,星光璀璨,她哭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她哭,没想到平时大大咧咧,没心没肺,还有点坚强的小女孩,也有软弱的一面。她哭起来也倒挺可爱的,看着她,我问:“哭啥?”
她头也不抬一下,对我说:“我想回家,我想我爸爸妈妈了。”
我安慰道:“你先别哭,估计你爸妈也快回来了,这都暑假了,快了,你在这里不玩的也很开心吗。”
“我现在就想回家。”她的哭声更大了。
“哎呀,别哭了……大不了,我带你回家。”其实我也没有底气,但我不知道怎么说出口的。
她抬头看着我说:“真的?那里很远的。”
她不哭了,我看着她天真的眼睛里,悲伤之中带着期盼,然后说:“真的,我说到做到,相信我,不管多远,我带你回家。”
于是,我们开始计划,第二天,我去借了表哥的自行车,带上了一点吃的和喝的,就开始向南骑。她坐在后面的车座上,她问我:“咱俩这样真能到那里吗。”
我扭过头看了看她说:“能,肯定能,以后不管在哪里,只要我在你身边,我都能带你回家。”
她点了点头说:“嗯,我相信你。”
显然,这个男孩和女孩对距离是没有概念的,他们傻傻以为骑个自行车就能去到任何地方……自行车倒了之后,她是和自行车一块压到我身上的,她什么事都没有,反倒我的膝盖和手都擦破了。我们是在郊区被交警发现的,然后,交警把我们带到了城南派出所。到了派出所之后,听见一个人说:“呦,这不是林家小子嘛,怎么?骑车带对象摔倒了?”
我转头一看,看见了一个穿警服叔叔笑着对我说,我又仔细的看了看,发现那是我爸的一个朋友,李叔叔,认识我,我对他也比较熟悉。他这话一说我显得有些尴尬,我转头看了看苏瑶,她呢?听了之后不停的在笑,我也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我尴尬的笑了笑说:“不是,她是我朋友。”
李叔叔笑着说:“那行,你俩先在这里坐着,我叫你父母来接你。”
我点了点头,说:“谢谢叔叔。”
之后,他通知了父母来接我,我爸妈以为我惹了什么事情,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一进门见了我就说:“林清凡,你搞什么名堂?”
“嫂子,不是,清凡啊,他骑车摔伤了,我同事发现了他俩在郊区的马路上,看这俩小孩在郊区也不安全,就把他们带回来了,然后,叫你们来接他俩。”李叔叔出来帮我解了围。
既然没什么事,我们也就走了。走的时候,我爸对李叔叔说:“老李啊,今天谢谢你了。有时间出来聚聚。”
李叔叔笑了笑说:“客气啥,等有空了吧。行了不早了,你们赶紧回去吧。”
我爸说:“那行,我们走了。”
回去的路上,我妈问我:“你带着瑶瑶干什么去?跑到郊区,还带着吃的,你要离家出走吗?要走你自己走,别带着瑶瑶。”
我本想争辩一下,但我话还没说出去,苏瑶倒先说了:“阿姨,是我非要让他带我出去看看的,我还没出来看过呢。”
然后我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叮嘱苏瑶不让她乱跑,同时还有我。当然我什么都没听进去......
那个炎热的夏日下,少年对女孩的誓言,也随着夏日的风一同逝去了。
(三)
桂花香的飘香,暑假也就意味着快要结束了。苏瑶的父母还没有来接她,她也不经常哭了,估计是习惯了,也不想家了。同时,我们的关系也日渐增长。
夏日的最后一场风吹过,少年看着女孩,对她说:“我喜欢你。”女孩什么也没说,只静静的看着远方,而这场风吹过,打破了夏日的迷茫......
直到中秋节,我妈妈对苏瑶说,她父母应该快要回来了。苏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兴奋了很长时间。那天晚上,我和她还有闫冰然三人躺在亭子前的草坪上,我问她:“你还会再回来吗?”她回答:“可能会,也可能不会。”那天晚上没有嬉笑,也没有说话,只是躺在草坪上。此时无声,胜有声。
(四)
又过去了几个月,风里已经有了冬天的味道。等到苏瑶的父母来接她时,已是新年之际。
她的父母来接她时,为了感谢我们邀请我们去南方过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也就当去旅游,也是一同去了苏瑶生活的地方——浙江古镇。
去了之后,我才知道,原来苏瑶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也难怪苏瑶父母要出国。但她父母也在年前赶了回来,在家过年。
南方,天气不是太冷,不知不觉,年也就来了。
除夕时,我带苏瑶去放烟花,起初她不敢,后来我手把手的教她,也是不害怕了。她去点燃了一个大喷花,当花火四溅时,我对她说:“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
她用疑惑的眼睛看着我,对我说:“啊?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好吗?”我重复道。
她瞪大了眼睛对我说:“真的?”
我点点头说:“真的。”
她笑了,然后说:“要不这样吧,等冬天古镇下雪的时候我就告诉你答案。”
我又点了点头说:“好。”
我心想:都过年了,想必雪也快下了,再等几天又有何妨。
但到我离开古镇的时候,也没下雪。
她和她的父母来送我们,火车快要开的时候,她对我说:“哈哈,你被骗了,古镇已经三年没下过雪了。”
我问她:“那你还会来找我吗?”
她说:“会的,肯定会的。